他將食盒裏的小菜和米粥一一端出來擺在桌上,色香味俱全讓我為方才說的話感到有幾分抱歉,卻見他收拾好食盒輕蔑道:“我以為我剛才所說的重點不在這裏,看來人妖果真殊途,沒什麼共同語言,哼。”說罷,他便甩甩頭,飛快邁著小短腿出去了。
我以為,小小年紀裝的如此老成,真是辜負韶華恩寵。不過我也懶得跟小孩子計較,坐在桌邊揀了幾根青菜,邊嚼邊幻想若幹年後他到了二三十歲,大概就是厘水爺爺那番老態龍鍾,說出的話語裏多半要是六七十歲的淺唱低吟,不禁為之默哀。
......默哀尚未完成,眼前突然多了個人,多了雙筷子,多了雙修長好看的手。
我抬眼瞅著師父,他嚼完胡蘿卜,也正瞅著我:“路過而已,見你吃的歡,順便蹭一口。”
我呆呆道:“師父,這是你家。”
“為師說過,這裏是你的地盤。”他繼續夾菜,吃的不亦樂乎,就像是從未吃過這般山珍海味一樣。
我咽了咽口水,腦子裏實在記不起他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我猜肯定是沒說過的,不然那麼重要的話我是不可能忘的這麼利索。師父是真的年事已高了,飯量改減減,老人家少吃一點有利於健康,為了師父的健康我踏踏實實埋頭苦吃......
“看不出來你人小飯量倒是不小。”師父涼涼的看著被我一掃而空的數麵空盤子,手中玉筷舉到一半放了下去。
我撐出一個飽嗝,“師父你也是,人老飯量沒老嘛。”
他臉黑了大半,我這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師父,我有件奇怪的事要說與你聽。”
我並沒想著特意轉移話題,昨夜與炫富男的談話疑點重重,我也正想有人同我分擔分擔。
他果然正色道:“說。”
我手舞足蹈將昨夜的場景再現了一遍,等著他點化點化。
師父卻突然陷入沉思,雙眼放空,整個人看起來似是靈魂出竅了一般。
看來我猜的不錯,關於我師母的死,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我雙手托腮,伏在桌上定定看著神遊的師父,企圖在他臉上看個所以然出來,良久,未果。
“你就那麼喜歡他,要想方設法去包庇他?”師父突然回過神,目光灼熱的看著我。
當頭一棒,我痛的就差齜牙咧嘴。
還以為他對事情有了新的看法,搞半天原是誤會加深!頃刻間,我對師父的佩服已經不是言語能表達的了,他能將我繪聲繪色的情景再現說成是我想法設法包庇縱容的自導自演,這想象力已經非我等小輩所能及。
我頭一回義正言辭:“我說的句句屬實,你若不信也休要胡說。一定要不分是非黑白給他安個罪名,我們師徒就此恩斷義絕,我不會偏袒真正的惡人,但也絕對不會容忍誣陷無辜之人。”
這一番話一出口的重量也足夠還擊方才他給我的那一棒。
其實我說了謊,冥王是不是惡人我都會偏袒他,但即使如此,我也絲毫不後悔。
跟我想象中有很大偏差,一向冷靜的師父摔門而出,淩亂的眼神中竟掩飾不住狼狽。隻是因為我那一番慷慨言辭?師父,這真的不是重點,希望你可以淡定下來好好想想,我了解的亡春暉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般冷血無情,嗜血成性。
師父剛走小樂童就跟斷了一截的尾巴似的進來,手裏拿著空食盒,是要收拾桌子。我悄悄覷了他一眼,琢磨著剛剛我與師父的談話小樂童有沒有聽見,心裏的小九九竟似被他看透:“我聽見了。”
額,然後?
我沒說話,又覷了他一眼,見他小臉擰的皺巴巴,似是很不高興,他這副苦瓜臉,想來又是要說教。得,姑奶奶洗耳恭聽,小崽子一個,姑奶奶還是不怕的。
“厘水爺爺有厘水爺爺的難處,你不知道那個魔鬼有多壞,你也不知道夭夭奶奶有多好。”
小崽子傲嬌說完傲嬌的走。
一口濁氣悶在胸口,我久久不能平複。
總覺得背後有人在冷冷的笑,笑看我們互相妥協辱罵傷害,看我們手足無措,分不清真真假假。
我突然想回到他身邊,就算是要麵對無比強大的敵人,隻要和他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