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煙華依舊在初春之時聚攏，香茶花攜了晨起的露珠被馬蹄揚起的風塵一陣一陣卷過，在城門處搖舞許久。
繁華喧囂的北街上，一輛格格不入的、極陋的馬車行駛著，伴著一聲聲破驢鈴之音，引來街邊人不斷的詫異的目光。不曾繞道，反而往京城北麵較為宏偉的一處府城——鳳府而去。
襤褸的布車簾被掀開，策鞭的馬奴向後退上一步，未曾行禮。
“小姐，請。”
少女望著滾金燙邊的兩個大字——鳳府，眸中神色莫辨。
她終於，到了父親的家。
鳳府前，兩名老奴麵色肅穆。
“不知小姐何人？”
“鳳氏三郎之女。”
兩名老奴對視一眼，一人前去稟報。
片刻，鳳府側門打開。
“小姐請。”
少女望著微開的側門，唇邊忽而勾出一笑。
“吾父乃鳳氏嫡三公子，家母是他唯一明媒正娶的嫡妻，我不認為鳳府這扇側門能夠迎我入府。”
就這麼一扇小小的側門，鳳府的人是當她沒念過書麼？
一名老嬤嬤眼色微凜。
“小姐此話差矣。三老爺當年娶妻之時已離府，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也應當聽取嫡兄長嫂。更何況小姐生母出身鄉野，應怕是……上不了台麵。”
少女輕晃了晃腦袋，唇邊依舊不改微笑。
“哦？鳳府原是這樣的規矩？家父離京時，鳳老先生已過世，若說婚姻大事聽取兄嫂，也還有嫡長公子，而非一個手中連玉牌也沒有的繼妻所生的次子吧！”
此話明了，鳳氏一族從祖開始便靠軍功立足於上京城，而鳳家軍乃鳳氏私軍，由雙生玉牌召令，以是在鳳家，哪怕是家主，沒有雙生玉令在家中依舊是根基不穩。而現任家主鳳文清是當年鳳老先生繼妻所生之子，若不是長子鳳鈺清因戰事落下腿疾，四子戰死沙場，三公子又無心掌權而遠走，如何也輪不到一個繼妻所生之子。
老嬤嬤一噎，眼中更多幾分警惕。
就在此時，鳳府的大管家從裏往外打開正門，恭敬行了一禮。
“小姐請，老爺夫人和各位公子小姐已靜候多時了。”
少女笑著看了那老嬤嬤一眼，不過，靜候多時麼？她也是呢。
大廳
鳳文清端坐在主位上，麵沉如水。憶起方才老管家在耳邊的低語，心中不愉。嗬，他的三弟，離京也要給他下個絆子，現在就連死了，也要留這麼一個難纏的女兒給他。不過，若是雙生玉令真的在這個女兒手中，他就不信鬥不過一個才十七的小女娃。鳳文清一旁坐著嫡妻也就是大令的長公主南宮蘿，下首盡是家中小輩。他看向左側第一把交椅，空無人坐，心中不鬱。
“老三還沒來麼？”
“是的，父親。方才三弟派人來傳話，說是今日有要事，便不來了。”
說話此人，便是鳳文清的嫡長子，鳳氏一輩行一的鳳蕭寒。
“罷了，隨他去吧！”
未來之人，是鳳氏四房的主子，鳳氏四爺鳳玨清的遺獨子，鳳無虞。
“咦？三哥怎麼不對三叔留下的小妹感興趣？”長房嫡十公子鳳蕭卿忽而不明意味開口，引得鳳文清目光更加危險幾分。
言此，已見來人。
少女立於大廳之上。鳳氏一族男女不說天人之姿，但總都是豐神俊貌的容顏，少女立於之中，半分也不遜色，隻是略瘦的小臉少了幾分這個歲數應有的光澤。她方一進門，便感覺有十數雙眼盯著，其中一雙如鷹一般銳利，她心知是這主位之人，如今的家主鳳文清。其餘幾雙也都帶著審視的淩厲。隻有一雙，有著毫不掩飾的妒意，她循著目光而去，應是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華服衣冠，美豔嬌俏動人。
“你便是三弟的遺愛嗎？”
“是。”
簡答一字。
鳳文清心中更有不悅。
“見三弟來信上說，已是七年前之事，為何現在才來鳳家認親？”
“父親確為七年前過世，守孝三年後，母親又於三年前過世，臨終有留下遺言，要我守完三年孝期方可上京城。”
鳳氏三郎本於七年前便過世，留有妻女與一信，用於認祖而用，誰料三年孝期過了，一年後趙氏追夫而去，又留有遺願，要獨女守這三年的孝期，以至於到了現在信才寄出。
“既你現在回府，又有三弟親筆信函，也應當上族譜，三弟為你取了何字？”
少女抬眸對上他的雙眼。
“鳳氏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