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清來閣 中(1 / 2)

“嗬。”蘇不二抽抽地笑了笑,看趙酴未不明著說話,自己便繼續道。

“在下看來,夜雨中風燈飄搖,偶見一家和睦明燈為花明;長穿過陰暗樹林,撥開花影明媚一光為花明;前行於難耐沙海,驚見一泉清澈湧心為花明。如今,我們穿過溝壑縱橫,枯生連綿尖牙斷壁的斷情山,視野突擴,可見朦朧雲層中巍峨毅力的清來閣,目極之後可真謂別有洞天。如此,難道不正應有種壓抑之盡,光芒重來的感覺嗎?”蘇不二拍著小師弟所牽駿馬的馬背,笑容從容,“此,便為當下的柳暗花明。”

趙酴未悟道垂首,目過長木橋:“見蘇兄笑容至心而開,想必是想多體驗幾次柳暗花明的感覺。”

蘇不二搖頭:“趙公子見笑,在下看來,眼前這樣的明亮感還不能深入內心之境。我所期盼的內心柳暗花明,不過期許有那麼一次,一次足以。”

白霧於山間自在戲耍,清來閣最高的大殿露出個泛光的頭頂,恍若亂世出塵之人,頂天而立正身,淡心且不浮躁,軒昂卻不自誇。木橋之路長且遠,步步上升,就如一條沐雨心靈之路。

洞中是冷風,這外麵天地是溫暖霞光。趙酴未手過薔薇花墜,握緊身側的劍鞘:“何為內心之境的暗,既然深入了內心,那些黯淡真的隻等一次花開便能除盡嗎?”

蘇不二默了一陣,手勢一揮,身後一群人馬上知道可以向前行了。蘇不二邁步低聲道:“我不管他人,我隻期許一次足以。我明白,一次可,我還沒真真正正痛快地享受那一次。”

風扯黑衣揚,趙酴未摸著劍鞘發呆,蘇大弟子走了幾步回頭:“趙公子,與你多言,你自是明了為何。”

明白為何。蘇大弟子一路上所問他話外為柔和,實則尖酸刻薄,處處針對,稍有不慎,趙酴未就很可能成為蘇不二重度懷疑的對象。雖然不知是被懷疑成什麼。

但自從絕情崖的路程行至末尾,蘇不二觀察了趙酴未反應許久,所說話語漸漸真正得親近溫和了起來。如今那人所說之話,已經失了任何敵意,純為感慨。是對友人的真心感慨。

那人,不過這麼一段時間的試探,就打消了對他的懷疑嗎。趙酴未本是不信,但看蘇不二的作風,又不得不信。

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人說期盼柳暗花明,是期望在絕望中新生,是期望在濃重後輕快。趙酴未承認,自己涉世過淺,大多江湖消息皆為從穆先生處聽說的。他不大了解蘇不二。難道,那清來大弟子還有什麼沉重壓心的心事?

或者,他亦有什麼夢魘……

隻尋求一次的逃脫……

黑衣少年不多思考,馬上跟緊蘇不二的步伐。鞋履剛踏上那長木橋,小公子的身子便一晃,險些站不穩。陸薔薇趕忙上前兩步,挑了個眾人看不見的角度,手肘微抬小公子身側。

“多謝陸姑娘。”

陸薔薇鎮定前行道:“不必。此木橋不一般,趙公子多加小心便好。”

“多謝。”

浮雲橋,清來閣靜心之寶,踏於其上猶如踩在雲端,心非正者不能過,心非純者不能過,心非真者不能過。雖有這樣的立意,但其實浮雲橋不是什麼有神奇魔力的橋,隻要稍微有些武學底子的人認真在上前行,皆能過去。

一行俠士,有人猶豫,有人大膽。多人踏上去都是站不穩。趙酴未已可自由行走於上,接著,也有幾悟性較高的人穩住了步子。陳蕃在後,漠然地望了眼遠處的蘇不二。他耳尖,聽到了蘇不二同趙酴未的所有談話。布衣少年捏緊手,一腳踏上浮雲橋,身影沒有絲毫搖晃。

長路,慢慢慢慢,路程過三分之一,所有的人終於都能穩住自身步伐。陸薔薇素衣清揚,一步一步恍若真如在雲端,輕若飛,穩若實。

木橋是沒有欄杆的,因為感覺甚是難行,大部分人都擠在橋中,過得戰戰兢兢。趙酴未踏在橋沿,目光向下便可見黑無底的萬丈深淵。橋沿處所觀風景正是大好。有幾個公子磨磨蹭蹭要挪過來,最後還是磨磨蹭蹭挪回去。

趙酴未無心欣賞木橋四周景色,他走在這裏隻是覺得這處比較清靜。他沒有想過,若是一腳不穩,或是踏空,迎接他的便不會再是巍峨清來閣。趙酴未淡著眸子,他不用想,是因為他沒有必要去焦慮本不會發生的事。他清楚明了,他的步伐會一直穩健過去,讓他平安到達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