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花落 上(1 / 2)

藕花香染醉簷牙,仙霧白繞熏書頭。

被分配到了清來閣最大卻也是最安靜的待客院--荷香--趙酴未漠然地站立在植滿翠花青草的景觀旁,注視著由一大堆白石砌成的碧池塘。

他蒼白的手中還持著一卷書,墨香點染,縈繞在他的手指尖。他已經換了一襲白衣,白衣上綴著一朵紅花。紅得嬌柔,紅得燦爛,就如在漫天風雪的世界,掙紮著抬頭展笑。

趙酴未鮮少穿白衣,他不喜歡墨抑一片天的黑色,也不喜歡冰天雪地無可奈的純白。他穿黑衣隻是因為總覺得一身黑的肅穆可以讓他自己也嚴肅起來,而這一身白,隻會讓他在慵懶上更加慵懶。

但他,現在並不想嚴肅起來,嚴肅這東西,隻會讓他逼迫自己去思考更多的東西。他現在,心有些累,不由得放空了自己。放空得,讓他連簡單的問題都懶得思索,譬如--為何清來閣上的蓮花在這個不到六月的時節悉數綻開?

內心空空然,無景,無物,無人。在這清來閣的清淨院內,任憑黑發在清風中飄動,而他,不知自己站立了多久。

“啪啦”,書頁被風卷得翻過了數十頁,趙酴未抬手看了兩眼。他的長袖袍滑落,正露出了白皙的手臂。

不論習武多久都是這樣,不論吃了多少也還是這樣,曬不黑的手臂,長不壯的身體。臨行時列完計劃,穆先生說,這件事後,是否想要自己闖蕩江湖,他再也不管。

這件事情,究竟是什麼樣事情……

趙酴未歎息,側身而坐,風吹得他手發涼。

不遠處的涼亭,墨色簷下檀香悠。涼亭淹沒在花海中,不冰不涼。從涼亭中斜望過去,正好可以看到趙酴未的側身。

薛小姑娘絨絨粉衣裝,發髻高綰。一顆黃得璀璨的珠石在墨如鴉羽的發間閃光,斜斜的流蘇從她額上垂下,正襯出她的嬌柔麗態。

她遠望著趙酴未相隔甚遠的發呆姿態,自己也跟著惆悵起來。她心思單純,不知今日來時那清來閣長老所行所說是何意,但看陳蕃與趙哥哥的形態,她知道此事不簡單,故而也心裏焦慮了起來。

小姑娘畢竟是小姑娘,這麼一焦慮,內心恍然出害怕。她不敢同趙哥哥訴苦,也不敢去問陳蕃。自從談完話,被盈盈笑臉亨長老帶到這院子安頓下來後,那兩個人的精神狀態就一直不是很好。薛月洺不去煩擾他們,隻怕她那一句,讓兩位煩上加煩。

關於那個計劃,薛月洺懂得不是甚多,隻是臨行前一月,父親親自與她長歎過。其中細節問題,她所問,父親總是避而不答。

“清來閣有大難。”記憶中夾雜著雜亂藥草香味的薛氏草廬,薛禮霜叼著跟藥草一屁股坐在藥草堆上,麵色凝重。

鮮少見到父親嚴肅臉色,小姑娘噗嗤笑:“爹爹說的,是奪劍之難?”剛過冬的山頂,天氣還是涼。她那時身著的厚衣裝,臉頰凍得通紅。

“是,亦或不是……”薛禮霜皺緊眉梢,“不是劍,是與劍相關的東西。”

“那是?”與劍相關的東西有許多,小姑娘不懂。

“那東西,一旦出世,必定會引發江湖上的腥風血雨。而這邊,我不好脫身,隻好讓你,陳蕃還有趙小公子去了。”薛禮霜燃火點了嘴了那根叼著的黃草根,“你要記住,清來閣中有與我一同謀劃此計劃的人,也有一心想要破壞我們計劃的人。他們或知道些什麼或密謀些什麼,所以,月洺,千萬不要被他們迷惑。小月洺,你隻要記住,不論好人壞人,一概不要多作思考。你,隻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就行了。”

“跟著心?”小姑娘捂住胸口。小時候父親就誇她能用感覺分辨人之好壞,但是沒了父親出門在外,這樣隨心而走會不會太冒險了。

瞧出了小姑娘的緊張,薛禮霜嗬嗬笑道:“其實,我不是需要你做太多事情。該做的事情穆正良已經跟趙小公子好好說了。月洺,你隻要好好跟在趙公子身邊,保護好他便行了。”

“就這麼簡單?”小姑娘蹭起身子,想想,又軟了下去。趙哥哥武技這麼高強,怎麼又需要她的保護。

“自信一點。”薛禮霜拍拍她的頭。

黃藥草堆中難得地露出一點青色,薛小姑娘好奇地用手指著欲要去抓。薛禮霜見著她這萌態笑得暖呼呼。

“月洺你怕嗎?”

“嗯?”

薛禮霜垂下眸:“這些年來的混沌,江湖上的人早已把這一行視為平常。他們中,太過相信與依賴清來閣,以至於從未想過,哪一日,清來閣,甚至是江南的各大有勢力的大家覆滅後,這天下會怎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