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試劍(1 / 2)

穆先生同薛禮霜是在未入夜時離開的。

臨走之前,穆先生的歡快容顏,還是在一切空下來後添了一筆傷。蒼白的手撫過斬魂的劍身,他見著銀光泛著暗湧的殺氣,低聲獨歎。

他坐在荷塘邊,同趙酴未歎了些什麼。聲音低且淺,入了這荷塘水便散了。無人靠近,自也便無他人再聽到。

離荷塘便不遠的木桌子,洗碗筷收桌子。幾位忙活的少年好不容易收拾完飯後殘局,天上卻連一抹殘陽都沒。薛小姑娘再回頭時,見的是趙哥哥抱著劍鞘走來,而池塘邊,再無穆哥哥的影子。

“穆哥哥呢?”她問。回應的隻有趙酴未的沉默。

慌忙著回頭,原來,父親也是不見了。徒留在耳邊回響的,還是他剛才的“哈哈”聲,“哈哈哈哈”就是不絕的高昂樂曲。

薛小姑娘捂著鼻子深吸氣,喘了好幾口氣後手依舊在發抖。

一旁擺放完桌椅的陸薔薇欠意笑笑,輕輕地把小姑娘手中的活兒給奪了,又悄地走開。陸堯過來搶著把陸薔薇手中的活接過去,忙完後,也是無聲地不回頭走。

幾人散去,趙酴未置好劍鞘坐在院口望著佇立不前的小姑娘等待,而陳蕃,獨立在荷塘遠處,眼眸深邃過那兩個男人離走的方向,歎息。

無聲無息離去,甚至還沒有彩雲相伴,相見不過一日,匆匆不留多言。小姑娘嗚咽一聲,終於迸發出了哭聲,是鐵劑突出振氣大聲,卻又是欲絕之悲望斷三生。

她傷心地哭著,蹲在了地上。陳蕃走了過去,輕輕摟住她的背,抱住她。趙酴未淺笑,站起了身子,回屋了去。

點燭,穩坐,小公子漠然在燭火前凝視自己的一雙手。寒氣重,夜漸深,庭院裏的哭聲循弱漸止,趙酴未還是凝視著自己的手,還有,手下拜訪的那柄寒冷的劍。

是曾噬無數生靈,殘屠鮮紅血脈的凶劍。

低頭歎息,手弄過劍鞘上的暗紋。小公子輕笑:“看來,明日此劍,還真是不要出鞘得好。”

所謂明日,總是很快來臨。

在你毫不在意之間,在你心裏還總想著明日如何明日怎般之間。

趙酴未沒有想明日該如何,趙酴未做了一個長夢。

夢裏是走不盡的長甬道,甬道四周是花海的剪影,看不清,摸不著。小公子知道那是薔薇花海,因是有撲鼻的濃鬱不倦而來,不顧一切包裹著他心。簫音從四際來,蒼涼。夢中有傷心得要掉淚的情緒,抬頭望去是一輪殘月悲泣。

殘月薔影,聽月來;玉來成缺,簫聲斷……

喉嚨是苦澀的,眼角微潤。趙酴未醒來時,一燭已盡,蠟炬為幹。

袖角處是有微微皺褶,那是他壓住的地方。背心發亮,惺忪睜眼,原來,他是在這桌上睡了一夜。

斬魂的烏黑劍鞘在透窗的初陽薄光下又是暗紋流轉曦光。它是安安靜靜沉睡在這桌上,陪伴他共眠了一夜。

好一把利刃,這般乖巧而歇,怎麼會是受嗜血幽魂詛咒的異劍。

昨日穆先生最後所說最後一句,是在冰冷的風中,荷花顫顫時。

穆先生出口幹脆,豪不隱晦。他道:“斬魂之者,曾為白花落之利器,後因緣而贈,予俠士趙尚武。”

劍鞘的暗紋在一瞬間詭異起來,詭異花瓣的暗紋,是妖嬈冷笑,是忘川畔毒人心魂的鬼花。

穆先生手點著暗花,聲音空洞。

“明日試武,此劍,不能出鞘。”

“一出則悲吟,一舞則招厲魂。”

“記住,今後亦然。莫到關鍵時刻,可以劍鞘為器,而劍身,萬萬不得出。”

穆先生指尖又是一點,是點止了回憶的波瀾。清晨的荷香院屋,趙酴未端了盆清水,用水潤了潤這薔薇墜子,再用布擦拭了

雖是知此劍曾為白花落衛白大俠所用時,他內心波瀾不斷。但,隻是為一亡人所用,曾屠人害命的劍,當真是那般易惹上冤魂厲鬼的嗎?

持劍,心魔為人所生,而非劍所附吧……

為何穆先生……

趙酴未搖頭輕歎,收了清水,推門欲出。

木門輕推而開,初陽斜照入屋。映入小公子眼眸的,先是薛月洺紅腫的眸子,再是天邊那半輪噴薄的紅日。

“啊呀?趙哥哥,你醒了!”

趙酴未還算精神,而小姑娘看上去,卻是萎靡不振。她見著了趙酴未出來,便一聲驚訝,緊接著,就是支支吾吾。

“嗯。”他的手輕拂過小姑娘紅腫的眼眶,心中帶笑,卻也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