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羽衣 (一)(1 / 2)

撥開綠蔭簾,穿過桃花水,繞過榭水台,神醫夏緣的輕茅廬就坐落在遠離世塵的碧湖畔。

嫋嫋藥草香,淡淡輕煙散。這個隱世十餘年的老頭子總是愛在初至傍晚時準時提根小凳子坐在桃花水前叼根煙草。

煙草燃著暗的火光,是苦中帶甘的藥草味。他就這麼靜看著飄蕩的桃花的湖麵,像是在尋十萬紅塵中的一縷,仔細而又認真地打量著碧水湖中的一隅,桃花瓣飄搖的地方。

然而十萬丈紅塵,那一縷又怎麼會輕易尋到。

老爺子抽完煙草後總愛歎一口氣,歎了氣後便撩起袖子,在斜陽下撈起根木頭棒子在水裏去撈打濕了的桃花瓣,撈起來後就鋪成一排晾晾,接著就用小火漫熏。

這時是三月天,桃花的香淡淡地飄過一大片綠林,順著春風飄到了綠林外去,飄到了凡塵間那不知是不是喧囂的一隅去。

可是,這樣的田園山水之意就算飄到了喧囂的鬧市也不會有太多人關注,更可況,這桃花香隻是飄灑到了鮮少有車夫路過的小泥道上。

芳華如故,隻談寂寥無人賞。

今日,夏緣老頭又挑了根木頭棒子在那裏烘烤桃花瓣,桃花香帶著暖香飄遠。這次,這樣的桃花瓣香,倒是引來了兩個穿著青藍布袍的孩子。

“師兄!你看那是什麼呀!”矮一點的小女孩壓低著聲音卻壓不回驚喜,她紮著兩個羊角辮子用小手指著,穿過綠蔭林對著那被火熏陶的桃花瓣。

兩個孩子站在樹林最外麵,一個顯得迫不及待,而另一個相對於拘謹些。

“噓,小聲點。”高女孩一個頭的少年看上去比女孩大個四五歲,瘦高的個子,眉宇間透著些緊張,“那是生人,最好是別過去。”

“可是那老爺爺那麼和善樣,師兄是怕什麼呢。”一聲輕笑,撩開綠葉的手有些顫抖,小女孩顧不得少年的勸告腳步輕輕移動,弄出梭梭的聲音,直向碧潭邊走去。

“誒!”揮揮手卻阻止不了小女孩步伐。

眼見著小女孩遠去,那少年知道自己不能幹著急,連忙邁步跟著女孩穿過樹林子,邊走邊道:“淮南師妹小心點,師傅可是說那醫仙是個怪老頭呢,你別衝撞了他。”

“不怕不怕。”小姑娘回頭淺笑,眼角含淚痣的眸在陽光下水潤清澈。她輕“噗嗤”了聲,擺擺手臂更快地向那碧潭走去。

眼前是桃花水悠悠,粉裝點綴,是少女情懷。

小姑娘踩著鬆軟的泥土,輕盈地從榭水台上架起的小橋過到凸起的小島上,而那少年,膽膽顫顫著憂鬱了好久,又深吸口氣跟了上去。

小島上一滕竹椅,一個烤架子。那裏,夏緣老頭子正背對著他們閉目養神,好一副自在意。

兩人躡手躡腳靠近,是要趁著老頭子還沒醒去拈兩片桃花瓣瞧瞧。

“噓!”小女孩噤聲,做了個指點的動作,自己先前去偷桃花瓣。少年放不下心,就跟著她,一不小心差點撞到藤椅上的夏緣老爺子。

“還好,還好。”少年搖手輕歎,臉頰邊是一抹汗。

他正要轉身心安理得地瞧瞧小師妹,突然,一蒼老的手拽住少年的耳朵。

“呸!小子,方才罵誰是怪老頭呢?真是以下犯上不懂謙德了?!”

一聲大吼,架子上的桃花瓣震得飛起,小姑娘手一抖瑟瑟地縮了回來,委屈地要哭。少年顯然是被嚇得正著,步子慌忙後退是踉蹌地要摔倒,身體是被那蒼老的手直生生拽了回去。

“哼!果然是風間那臭老頭的兩個小弟子!”夏緣老頭子騰地坐起蹺二郎腿,吹胡子瞪眼地生氣大怒,“怎麼?被那老頭教導幾年,徹底教壞了是吧?”

“誒誒誒!”少年的耳朵被老頭揪住,扭得彤紅。他手亂揮著,簡直受不住老頭狂怒的大吼,疼得叫喚。

夏緣老爺子湊過頭對著那小姑娘大小眼道:“淮南?”

“是!”捧著兩小片桃花瓣,小姑娘扯著嘴笑。

夏緣老頭子又轉頭來靠近這個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的少年,臉湊近:“鴻羽?”

“是……我是。”鴻羽無力地答道。他不敢出聲太大,生怕這老頭子又是發什麼神經。

“哼!兩個小搗蛋。”夏緣老頭子神叨叨地鬆開手,起身去摸烤架上的那些桃花瓣。

眼見著自己被放開,鴻羽連忙捂著耳朵躲到一旁去。他扯了扯師妹的衣袖,示意快點走,離這老爺子越遠是越好。

“老爺爺,您為什麼要烤桃花瓣呢?”淮南此時心中好奇,心中好奇便會不依不撓。她拍開鴻羽的拉扯,又一個步子上前,彎著腰,仔細盯著烤架上的桃花瓣瞧。

夏緣老爺子瞥過毫無感情的眼神來,又用木棒子閑閑敲打著還未完全烤幹的桃花。

淮南瞧瞧手中花瓣又敲敲夏緣老爺子那些。隻見得烤架上那桃花瓣的粉紅邊角變得有些泛焦黃色,卻也是襯得格外好看。可在瞧瞧手中,那兩片桃花倒是顯得有些蒼黃了,美麗度比不得正在烘烤的那些。

“咦?”烤架上的桃花瓣香氣是濃了些,而手中的桃花香氣漸失,淮南撓撓頭表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