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皇貴妃忽然哭喪著臉大喊,“隻要陛下能康複,其他的事,在臣妾看來都不是最打緊的,隻求陛下能早日恢複健康。”
“朕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就快見到列祖列宗了,朕做了幾十年皇帝,所做的一切相信列祖列宗都看到了,到了地下,朕並不覺得羞愧。”
“陛下是一代英主,開創了大周空前的繁榮局麵,隻是,臣妾舍不得陛下……”
皇帝摸著皇貴妃的手,道:“朕貴為帝王,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如今,有敬賢這樣年輕的賢明君主,又有你這樣賢良淑德的母親在背後調教,朕死而無憾。愛妃,別哭了,朕就算到了地下,也還有皇後和其他一些嬪妃陪伴,不會孤獨,再不濟,還有先帝與先太後在地下候著呢。”
皇帝與敬賢母子說了這麼多,轉臉看到了陳士達。一直沉默的陳士達看到皇帝的眼神連忙上前跪下道:“陛下。”
皇帝親切地道:“愛卿,朕知道,你是賢臣!”
陳士達亦熱淚盈眶:“有陛下這句話,微臣死而無撼。微臣知道,這麼多年,陛下一向對微臣信任有加,大周能有陛下這樣的英明君主,是大周子民的榮耀。”
皇帝不無傷感地:“愛卿,如今你是眾臣之首,敬賢尚年輕,朕百年之後,你一定要盡心竭力輔佐於他。”
“微臣謹遵陛下旨意。”
皇帝想到了什麼,示意張印,隻見張印從皇帝枕頭底下掏出一張紙遞給陳士達,陳士達瞪大眼睛接過,皇帝解釋道:“愛卿,這是朕親筆禦書的遺詔,不管是誰,隻要觸犯了我大周國法,哪怕是新皇無力處決,你大可以憑這封遺詔處罰於有罪之人。”
陳士達受寵若驚,起身,退後三步,恭恭敬敬跪下道:“微臣謹遵陛下聖旨,若有絲毫違背,願遭天遣!微臣一定謹小慎微,不讓陛下難安。”說著,他一步步跪向前,雙手接過那封無比沉重的遺詔。
皇帝召集完這三人已是氣喘籲籲,麵色蒼白,額頭上冷汗直冒,皇貴妃心疼不已,勸道:“陛下,您若是覺得累,就先休息片刻,臣妾及眾姐妹及皇子、大臣都在這兒呢。”
此語點醒了皇帝已顯釋懷的心,他木然地掃視四周,方道:“朕知道,你舍不得朕離開,朕又何嚐能夠舍下你?舍下眾皇子?隻是,眼下朕性命垂危,某些人怕是坐不住了,巴不得朕早點死。”他說著,眼神掃向一旁一直沉默著的李則。
李則有些惱火,但不敢發作,隻是目不斜視地跪在那裏,聽候皇帝發落。
殿裏空氣有些沉悶,不時傳來嬪妃的咽咽哭泣聲,雖然很小,但隱約能感受到一股悲傷。
接著,一直仰麵躺著的皇帝忽然喚道:“太子妃呢?”
“妾身在。”敬賢妻子太子妃曹芷應聲出列。
皇帝吃力地轉過頭去,麵向曹芷,打量著她。
曹芷被皇帝盯得渾身發毛,但她仍強自鎮定,頗有母儀天下之範。
少頃,皇帝終於開口:“朕將你指給太子,不是要你迷惑於他,而是以賢妻身份輔助於他,若他有何不妥之舉,記得時刻提醒於他。”
“兒媳謹遵父皇教誨。”曹芷說話滴水不漏。
“你是未來國母,一言一行代表著我大周風範,切不可為了一時之氣而使我大周皇室蒙羞。”
曹芷在眾目睽睽之下頻頻點頭哈腰,皇帝繼續道:“來日敬賢登基之後,你就是國母,皇貴妃就是皇太後,雖說她起初為朕的侍妾,但她畢竟是敬賢的長輩,也是你的長輩,一定要尊重孝順於她,你可明白?”
“兒媳明白。”
“明白就好。”
“郭良娣。”皇帝喚道。
太子的側妃郭良娣應聲出列:“妾身參見陛下。”
“很快,你在敬賢麵前就要自稱‘臣妾’了,記住,日後敬賢登基,你就是僅次於太子妃曹氏的後宮第二人,在侍奉敬賢的同時,務必禮敬於她,切不可逾越。”
“妾身謹遵陛下旨意。”郭良娣答。
半晌,皇帝實在吃力,閉上了眼睛,道:“你退下吧。”
皇帝在交代完所有他能想到的事情之後,便不再開口,他太吃力了,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這日夜間子時,六十一歲的皇帝崩逝,諡號英皇帝,結束他戎馬倥傯的一生。
翌日,京城舉哀。前朝大臣及後宮嬪妃,甚至天下黎民百姓,對於帝後二人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雙雙崩逝無不驚駭,無不扼腕歎息。但再多的歎息與不舍,均無法改變帝後二人雙雙駕崩的事實。敬永對於父親臨死前未曾對他有叮囑有些傷感,但聯想到自己的出身倒也有所領悟,如此也罷,有若筠,有一雙兒女,還有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與其他皇兄弟相比,他倒是清靜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