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親方子孝是個文武兼備的人,少年時曾在禁衛軍中頗有作為,卻正當盛時解甲歸田,帶著她母親和哥哥離開都城永安來到居留山下,後來母親病故,方見南便與父兄在這青山綠水之間,過著這種疏淡無為的日子。
方子孝在自家院中預備了個足夠大的廳堂,對鄉鄰的少小兒郎們開授業課,有時也撿幾個筋骨頗佳的小子教幾手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方家早年來居留山時,曾在山下圈起幾畝良田,方子孝和方東籬不廢農耕,一家人生活倒也衣食無憂。這居留山一年裏三季溫暖如春,隻有夏季稍顯悶熱,山上走獸草木生機盎然,山下土地優渥耕種得宜,居留山的確是山如其名,宜居長留。
大概是因為年紀的緣故,方子孝看起來對這田園生活甚是滿足,總是學那書中的魏晉遺風飲酒狂歌,灑脫自在得很。方東籬自幼跟隨父親習武,平日操持農作,他讀書也不少,可能是幼年跟著父親混跡在軍中的緣故,再加上正值少年血氣方剛,總是一身痞氣,內心裏透著躍躍欲試的出世態度。
方見南算是女兒家裏麵識字頗多的,近些年漸漸地讀遍了父親的藏書,雖然方子孝藏書不多但好歹涉獵廣博,又有灑脫的行事的父親兄長在身邊日日浸潤著,她全無羞澀忸怩的小女兒情態,自有那巾幗不讓須眉之姿,行雲流水的一套劍法使起來也是分外好看。
方見南衝洗完酒壇,正要起身要去關院子大門,居留山民風淳樸,院門隻為防野獸驚擾。走在院子裏鋪設得並不長的石板路上,布鞋落腳處與方才那青翠影像在月光下投來的倒影合在一處,方見南一抬頭,看見腳下的影子的主人伴著溫實的腳步聲徑直向自家走來。見到那男子時,方見南覺得左胸裏怦然一動,兩個臉蛋不自主的燒起火來,這世上……竟然有如此俊朗的人物麼?
愣愣的,方見南忘記了繼續前去關門,見那男子向自己微微一笑,方見南羞澀的側過身去不敢再繼續看他。馬上地,她內心又暗暗鄙夷自己沒出息,何時自己也這般忸怩了?難道還怕自己唐突了他不成!心思一至,索性又轉過身去繼續望向那男子。
每當命運來敲門,從不會過問你是否做好了迎接它的準備。而多數時候,命運唐突而至,我們所能做的,也僅僅是接受和忍耐。此時的方見南還並不知道,她的一生在此夜後,將會有多麼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