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驚恐蠶食著雲蓮的五髒六腑,要將她咬成粉末。這種驚恐一半來自於自己身份的暴露,另一半來自於此刻兩人飛奔的狀態。陸雀環著她的腰,帶著她飛快的朝前逃跑,感覺像是在飛一樣。周圍密密麻麻的枯木林急速的後退,一路掀起的氣流卷起地麵褐色的塵土和枯枝,留下一道長長的光禿禿的溝壑,風聲貼著臉龐就像刀片一般,獵獵聲響一路劃破森林,衝向無盡的霧靄深處。
即使是在這樣暴風般的速度下,身後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怖感絲毫也沒有擺脫,反而越來越近。這種恐怖感隻來自飛奔著緊隨其後的白夜姬。雲蓮向後望去,隻見遠處一片迷蒙的風卷塵起,白夜姬所飛掠而過的後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崩塌,裹著蛛絲的巨樹轟然倒下,破碎成塊,而在白夜姬後麵的,是鋪天蓋地一般的黑影,排山倒海一般向三人壓來。
陸雀突然停下了。
在這種絕無退路的情形下,能讓一個人停下來而不繼續逃跑的,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視線突然變得開闊,陽光普照,照的大地都暖洋洋的,陸雀帶著雲蓮一路狂奔而逃,結果逃到了枯木林的死路——一片懸在林外的懸崖。
就像所有悲劇故事的結局一樣,男女主角被情敵或者仇家逼至絕路,最終雙雙殉情,跳崖而死。一片勁風中雲蓮都快站不穩腳跟,她發著抖站在陸雀懷裏,牙齒控製不住的咯咯作響。
對方也許能算是半個仇家,但陸雀卻絕不是雲蓮的戀人,想到這裏雲蓮忍不住扯出一個苦笑,她在風煙血雨樓還沒來得及和慕容桃灼與容乾好好道別,現在看起來似乎是要死在這個地方了。
“慢著!等等!”陸雀突然大喊出聲,他的胸膛都在震動。眼見白夜姬邁步就要上前走來,好像勾魂奪命的無常,他臉上終於浮起該有的驚恐之色。
“白宮主,你看,你長的那麼美,心地也一定很好,一定不舍得將我這麼俊俏的一個小哥丟在這兒喂那些怪物吧。”陸雀的語氣突然變得極端的狗腿,像是恨不得立刻上去舔白夜姬的腳,他嘿嘿笑著,望著白夜姬淡淡的,不知意味著什麼的臉色,繼續說道,“你要這小丫頭,我給你就是,大家都是同路人,沒必要拚個你死我活嘛,再者這是死路,我們不如原路返回,反正我們都是要找藥王穀的人,不如結伴而行,互相有個照應。”
白夜姬回望著他,沒有說話,隻是又上前邁了一步,忽然麵色一變,彎腰咳嗽起來。
看來江湖傳聞白夜宮宮主白夜姬自幼體弱多病是真的。陸雀心裏暗暗想著,但見方才的情形,他更願意相信是因為白夜姬那副柔弱的身軀承受不了她所擁有的巨大的,可怕的力量,因而才會如此。
陸雀手一鬆,將雲蓮解放出來,他臉上仍是那副討好的笑容,眸子一亮一亮甚是好看。
“白宮主,你意下如何?我們殺了這丫頭取血,這樣就足夠撐到我們找到藥王穀,這等互助互利的好事——”
他的話沒有說完,驚愕之色還定格在臉上,手中的白雪劍已經被雲蓮一把奪了過去。陸雀從未想到雲蓮會這麼做,隻因經曆了方才那種煉獄一般的情節,換了任何一個普通女子都會被嚇得屁滾尿流,動彈不得。
他連雲蓮此刻的表情都沒有看見,隻覺得那抹小小的身影一閃。雲蓮抱著白雪劍幾步就向著斷崖跑去,沒等陸雀阻止便一個縱身,直躍而下。
她縱身下躍的姿態過於決絕,像是抱著必死的覺悟,沒有一刻的停頓,小小的身影在高空中急速的墜落,遠遠望去就像風中一片單薄的落葉,穿透了崖底濃重的霧靄,墜入漆黑的深淵。
追至崖邊的陸雀向下探了個頭,隻見底下黑沉沉的一團團詭異霧氣,蠕動著緩慢的將雲蓮撞出的那個小洞填滿,不能見底,看起來相當不友好。他咬咬牙,又向後看了一眼。
沒有雲蓮在身邊,白夜姬身後無數的黑影就再沒了顧忌,好似惡鬼一般撲了上來。
“小姑奶奶啊!”陸雀急的都要哭了,他跺了跺腳,沒有多想,也縱身一躍,跳下了斷崖。
濃重的霧靄帶著濡濕的水汽,像細細雨絲拍打在麵頰,陸雀墜落的過程中緊緊的閉著眼,在那樣強大的不可對抗的氣流中縱是膽大如他也不敢開眼去看,他不知道底下等待著自己和雲蓮的會是什麼。
崖頂傳來的仿佛來自地獄的巨大尖叫,每一聲淒厲的慘叫劃過耳膜都讓他心裏發麻,也許是陸雀的意識已經在這片迅速接近死亡的墜落中變得模糊不清,他竟隱約覺得那種駭人的尖叫聽久了放佛透出了一種慎人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