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上,彭德懷提議縮小部隊編製。政治局采納了彭德懷的建議,以現有兵力為基數,成立了中國工農紅軍陝甘支隊,由彭德懷任司員令,毛澤東任政治委員;林彪任副司令員,王稼祥任政治部主任。還成立了由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彭德懷和林彪組成的五人團,作為全軍的最高領導核心。而隊伍的編製由李德為主任、葉劍英、鄧發、蔡樹藩、李維漢為委員,負責整編。一切井然有序、穩步進行。
第二天下午,毛澤東去紅四團視察,發現團部人聲沸騰,指戰員圍著一個當地藏人裝束的在七嘴八舌訓問叱責。他撥開人夥進去,問當主審官的楊成武咋回事。
楊成武向他報告說,這個藏人藏在林中,專門伏擊紅軍搶劫槍支。
毛澤東仔細審視,捉獲的搶槍犯雖然衣冠不整,胡子八叉,但眼中卻炯炯有神,身上的肌肉緊繃繃鼓起,一看是窮苦人家出身。它讓人鬆了綁,笑問:“老鄉,你是當地人?”
那人點點頭,也警惕地審慎注視毛澤東,但眼裏卻沒有惡意和凶焰。
楊成武突兀插話說:“我記起來了,桑熱活佛的朝香隊伍中好像有他。”
毛澤東似乎明白了點,他讓戰士給搶槍犯倒了一碗熱茶,讓坐下來說話,又叫楊成武把戰士們打發出屋。
“這麼說老鄉對紅軍也有大致了解了,那你覺得我們紅軍有那些地方對不起老百姓?”
回應是爽快的搖頭。
“你看紅軍待老百姓好不好?”
話未落地,那人已經堅決地點頭。
毛澤東親切地笑了,拍拍對方的肩頭,說:“你能聽懂漢話,那太好了,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搶我們紅軍的槍?”
那人遲疑地望著毛澤東的臉,沒有馬上回話。
楊成武:“這是我們紅軍中最大的官,叫毛主席,你不要怕,他不會殺你。我們紅軍有規定,對少數民族群眾要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那人緊繃的臉神鬆弛了,眼中的警戒變成了悲哀。他忽然“撲”地跪地,向毛澤東叩了三個頭,淚流滿麵地泣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為了報仇,與魯大昌拚個你死我活。”
毛澤東和楊成武交換了下眼神,毛澤東扶起那人坐下:“慢慢說,魯大昌也是我們紅軍的敵人,你的仇就是我們的仇。”
那人喘息方定,敘述道:“我叫嘉洛,是臘子口的獵民......。”
聽完嘉洛的敘述,毛澤東動情地衝楊成武說:“給他槍。他是我們的苦難兄弟。”他又轉過臉問嘉洛:“你要幾枝?能組織十幾個人的隊伍嗎?”
嘉洛沮喪地搖搖頭:“沒有那麼多,誌同道合的隻有二三個,還不知道願不願意跟我幹。”他頓了下:“給我四五杆就行了,不過,我要七九步槍,不要駁殼槍。”
“為什麼?”毛澤東和楊成武都感到驚訝。一枝駁殼槍在市場上的身價是長槍的三至五倍。為什麼他卻偏偏執意要七九步槍。
看紅軍兩位將領驚愕的眼神,嘉洛解釋道:“七九步槍射程遠,子彈威力大,既使射不中目標,撤退也容易。”
倆人恍然大悟,原來藏人喜歡七九步槍是這個道理。也對啊,藏區人稀地廣,地域寬廣,視線好,很難接近目標對射,又大多是騎馬,所以適宜這種膛線長。射程遠的步槍,而紅軍戰士喜歡的是七六馬槍,槍身短。靈敏輕捷好使用。
毛澤東向楊成武使了個眼色,楊成武出門一陣工夫就抱來了五杆新嶄嶄烏錚錚的七九步槍,還有一箱子子彈,塞在了嘉洛懷裏。
“拿去吧!替我們狠狠揍魯大昌匪幫”。毛澤東親和地交代說。
嘉洛震動、驚喜,眼湧水花,又要拜地叩謝,叫毛澤東和楊成武一邊拽一胳膊拉了起來。
嘉洛哽咽:“恩人,你們不殺我還給我槍與子彈,我不知如何報答好?”
毛澤東揮揮手:“不用報答。不過你能不能替我們給楊土司捎個口信?”
嘉洛臉色窘迫,尷尬地搖搖頭說:“說實話,可能不行。我殺了魯大昌販賣煙土商隊的頭頭,燒了他們的川膏大煙,給土司惹了禍。魯大昌一定會逼著土司捉拿我歸案處理。我去找土司,不啻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毛澤東歎息,沉吟了下,交代說:“好吧,不為難你了。不過,萬一有機會,請捎上我的三句話:一是我毛澤東問候他好;二是能不能資助一些糧食,解紅軍燃眉之急;三是有情後報,紅軍不會忘了楊土司的。”
嘉洛激動地點頭,抱著槍轉身要告別。毛澤東叫住嘉洛,說紅軍給他送匹騾子幫助馱東西。
嘉洛謝絕了,說他的乘馬就拴在林中,不用麻煩紅軍。
......嘉洛沒有走出達拉溝口。土司派來緝拿他的桑爾周和德爾周兩位貼身衛士,埋伏在溝中灌木林裏,當他走過時,用套馬的拋索套住了他。當夜就人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把嘉洛押解到達拉溝對麵的尼傲村土司居住的房中。黑暗中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連村中小頭人、元老們都沒有告訴,其他人更是無人知曉。南傑正在等候嘉洛的到來。
五 十 二
南傑馬不停蹄趕到尼傲時已是黃昏時分,丹正和周圍村裏的元老、小頭人也尾後趕到了村裏的公房——集體聚會的地方。聽了棧道和橋梁拆除情況,他便當即指令各村就近搶修,讓傳令兵通知民兵,名義上是加強防守,實則抽調強壯勞力趕緊修複棧道和破壞的橋梁。
打發走特派員,他放下了大半個心,開始執行自己心頭的計劃。給紅軍讓路順利通過洮岷自己的地盤是最要緊的第一要素。掃除障礙理順道路是最基本的。特派員視察時嚴飭他拆除全部棧道,還有跨河的伸臂仙人橋,他當麵唯唯諾諾全答應下來,並當場命令馬上付諸行動,私下他用藏語招呼村落小頭人,隻意思意思敷衍過去就行了,不可認真從事。至於白龍江的橋,他婉言告訴特派員,那伸臂橋和百姓的生產生活連成片,部隊調動堵防也有大的影響,民兵會精心守護不落赤匪之手就行了。特派員勉強地點了頭,白龍江古老的伸臂橋算是保住了,紅軍向北向東都不會有妨礙了。而隻有紅軍迅速通過,魯大昌沒有借口派兵進駐他土司的地盤。南傑他也就去了後顧之慮,不需忐忑不安、心神不寧。
第二步是布置各村民兵上山包,紮帳篷,值班煨桑,再把馬牛羊畜群趕到山頂,四麵撒開。這樣設計,結果是每天山梁、山包上黑影幢幢,濃煙滾滾,帳篷點點,委員長的偵查飛機從天上飛過,可以看見我洮岷保安司令部的防地,全民皆兵,天羅地網,紅軍長翅難逾。天上地下都讓他南傑蒙騙過去了。將來誰也抓不住他的把柄,找出一絲紕露,做到了萬無一失。第三步棋便是找到嘉洛,把他扣進網中,充當牽線人。
關於開倉濟糧,資助紅軍糧食的決定,與丹正相伴一路趕赴尼傲的路上,他就坦誠地、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丹正。丹正很讚成,發誓保密,願意為這項決策肝腦塗地,承擔責任,死而無憾。南傑聽了很感動,答應事情完後,資助丹正兩口子去拉薩朝香避難,暫時消失在洮岷地麵。具體情節倆人商量好了,隻等嘉洛來搭線鋪路。
對嘉洛的審訊是秘密進行的選擇在尼傲村東頭一家獨立於村莊的人家樓下。丹正在客廳裏審問,南傑坐在後麵的熱炕上凝聽,中間隔了一層板壁,聲音倒聽得很清晰。
審訊在神秘氣氛中進行。桑爾周和德爾周被派到大門外警戒,防止外人突然闖進屋也是為了讓他倆少知悉屋內審訊情況,這是南傑安排的,他要讓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廳內的燈光很微弱,隻點了一盞清油燈,散發的昏黃光影陰森森、淒慘慘,讓人心頭發沭、頭皮發麻,渾身不由冷氣潑過。清油燈照出丹正和嘉洛不同的臉龐,嘉洛灰蒼蒼的臉色,黯然無光的眼神,而丹正瘦削麵頰冷凜凜滿掛冰霜的,目光電花般淩厲刺人。
嘉洛聲情有點沮喪,但眼中仍閃爍著倔強不服氣,他鬆開辮子,跪在丹正麵前。
廳裏唯一讓嘉洛感到溫馨的是灶火火膛中火光一閃一暗,把一縷縷熱氣撒漾開去。火塘上煨著一黃銅藏式茶壺,裏麵不時噴出一股股奶茶的香味。連鍋炕上的銅鍋在咕嚕咕嚕地響著,臘豬肉的香味象花椒粉一樣,直鑽他的心肺,饞得口水直往外翻。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飯,眼中饑餓冒火。
丹正給嘉洛倒了一碗奶茶,又鬆開了捆繩。倆人麵對麵坐著,嘉洛顧不得尊嚴,咕嘟嘟一口喝幹了奶茶。
“嘉洛,你知罪嗎?”丹正威嚴地冷冷問道。又順手拎起了茶壺,盛滿了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