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掌櫃不想聽他囉唆,道:“你不是說,給你準話你就走嗎,快走吧。”
陸德源道:“不急,我又沒有急事兒。我就是想跟你再談談。二十九萬一千兩,咋樣?”馮掌櫃不耐煩地搖搖頭。陸德源咬牙切齒地再次出價:“二十九萬一千九百兩呢?這一點你都不肯讓我啊,我可是跟你認識多少年了。”馮掌櫃依舊搖頭。陸德源的臉憋得通紅,道:“二十九萬兩千兩了,兩千兩了,聽清楚,我又多給你了。”馮掌櫃連頭都不再搖了。陸德源搓著手,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大聲道:“好好,我他娘的認栽,二十九萬兩千五百兩,不能再多了,你想清楚。”
沈萬三坐在一旁,心裏暗驚,這個人怎麼如此沒有出息,就這樣還能做生意?陸德源看馮掌櫃依舊不鬆口,連拍了兩下巴掌,說:“罷罷罷,誰叫我看上鹹富了呢,那我就再退一步,老馮你也得要臉,我這裏一步一步地退,你得表示表示,不能老叫我吃虧。二十九萬五千兩,你看行不行,不行我就走了。”
馮掌櫃道:“你早該走了,少一兩也不行,你別想了,今兒我有客人,改日再說。”
陸德源聽他還是不肯讓步,萬分驚愕,頭頂上那幾根可憐的頭發都豎了起來,說道:“老馮啊老馮,我再問你,讓我一百兩銀子行不行,就一百兩。”邊說邊氣憤地走到馮掌櫃麵前,快要和馮掌櫃貼在一起了。
年士儒看馮掌櫃不勝其擾,急忙拉著陸德源,連聲道:“陸爺陸爺,您聽我說一句成不成?”陸德源頭都不回,直直地盯著馮掌櫃。
馮掌櫃站起來,退了兩步,說道:“哎呀,你糾纏我有什麼用?你真想要還在乎那一百兩銀子啊!”
陸德源怪聲道:“咋不在乎?我在乎得狠,你以為我的銀子掙得容易,不像你們東家啥都是朝廷給的,我可是一點一點摳來的。”
年士儒勸陸德源道:“陸爺您不容易,大家都知道,要不也不會都叫您‘陸得摳’,您看這樣行不行,那一百兩銀子,我替你拿了,您就拿二十九萬九千九百兩。”
陸德源也不理會他提了自己的外號,頓時喜笑顏開,道:“你小子可別坑我,你真有這孝心替我拿一百兩銀子?我又不是你親爹。”
“您是我親爺爺都行,隻要您先回去,讓我們家掌櫃的緩口氣,反正我爺爺早死了。”
“呸,你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那我先等著。”陸德源又坐回椅子。
馮掌櫃道:“你回去等,我立馬去找東家,三十萬兩給你,那一百兩小年子也不用出,我給你出。”
陸德源歡叫一聲,道:“行行,還是老夥計夠義氣,你可說話算話,我回去等信,後晌不給我回話,我還來纏你。”又道:“哎呀,家裏沒鹽了,我得去買,別叫老婆讓下人去了,那幫人回回想偷克扣我的銀子。”然後就滿意地走了。
沈萬三看他走了,也起身告辭。馮掌櫃歉然道:“實在是待客不周,讓這個渾人給攪和的。”
沈萬三道:“不妨事,不妨事,我手頭還有點事,改日再來。”
出了鹹富,他追上了已經走出很遠的陸德源,道:“陸爺慢走。”
陸德源回頭看是他,莫名其妙地有氣,道:“是你這個小毛孩子,叫我做什麼,我又不認識你。”
沈萬三先笑一笑,問道:“陸爺你是不是想盤下鹹富?”
“關你啥事,別打聽這個。”陸德源道。但他又想到,說不定這個人還真想盤下鹹富,看著沈萬三,語氣更加不善,道:“你不會是也想盤鹹富吧?告訴你,想都別想,我跟老公主可是熟人,你知道老公主是誰不?她老人家不在乎銀子,在乎的是情義,你出再多的銀子,她也不會把鹹富給你。”雖然這麼說,但是心裏並不自信。他知道老公主對他是厭煩至極,如果不是憑著自己和馮掌櫃有多年的交情,鹹富他根本插不上手,這麼說隻是想讓沈萬三知難而退,可是,卻見沈萬三氣定神閑,一點沒有受他的影響,心裏頓時七上八下的。
“這倒未必吧。”沈萬三道。
這一句話立即打破了陸德源的心理防線,好像已經看到鹹富落入沈萬三手裏的那幅慘景,想想都心痛得要死要活。“你這是啥意思,你把話說清楚。”陸德源道。
沈萬三卻不急不躁地說:“陸爺剛剛說了,您又不認識我,不必跟我說多費口舌,還是趕緊回家買鹽去吧,免得下人克扣了您的銀子。”
陸德源知道他是故意奚落自己,也不生氣,接著追問他:“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不然怎麼說鹹富未必給我?”沈萬三神秘一笑,轉身慢慢走了,一句話也不說。陸德源趕緊追上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關切地問:“話說一半不說了是什麼意思?我看你啥也不知道,戲耍我玩呢。”
沈萬三搖著腦袋,笑道:“陸爺說得對,我是什麼都不知道,那您就不要問我了,回見。”一抱拳,加快了腳步,他嘴上說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那副樣子卻哪裏是什麼都不知道,明明是欲言又止,故意吊人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