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隻有規劃部門口的牌子才是牢牢釘在牆上的。
林林的調令下來了。在這裏,往上走,往好地方去不容易,要往下走可太方便了。
林林的工位還沒徹底謄幹淨,來接替她的人就已經來規劃部報到了。
接替林林的是一個叫劉曉鵬的男孩子,高高壯壯的,就是說話有點愣。小劉家是集團領導的關係,大專畢業之後在別的部室幹了不到一年。工作能力一般並不耽誤他也想要去個更好的崗位。自打進了規劃部,他的大白牙就沒收起來過。
“姐,我幫你搬吧!”小劉還挺熱情,見林林收拾了一個大紙箱,上前來要幫她拿。
“不用了。”林林很客氣地說。
詩遙往窗外一看,營業所的工程車已經停在機關大樓門口了。她走到林林身邊,幫她把盒子裏的東西整了整。辦公室裏的科員們都在自己的工位裏,好像沒有這回事一樣。
這幫人,當時林林爸爸升官的時候,他們恭維她,在她麵前像親人似的。現在呢?一個個就當不認識林林,生怕自己染上瘟疫似的。
林林按住了詩遙的手,輕輕擁抱她。她用很小的聲音在詩遙耳邊說:“我走了,你一個人一定要保重。”
林林把離開這裏看得很淡。沒什麼,本來來到這裏也都是父親的安排。這個辦公室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她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詩遙。
“你也保重。”詩遙抱緊了她。
林林從機關走的時候,隻有從工程處一起走來的夥伴們在門口送她。他們站了一排,詩遙、萬裏、付國、仲琦。這個陣勢讓林林笑了,她很開心,因為在這座冰冷的大樓裏她依然得到了友誼。
林林走了。當林林關上營業所工程車的車門時,詩遙有一種感覺,林林的神情裏似乎有種絕決,好像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一般。
沒有了林林的規劃部,詩遙第一次覺得這個辦公室原來如此冷清。
新來的小劉什麼也不懂,雖然幹起活兒來也算有熱情,但是卻彌補不了腦子慢這個缺點。
規劃部此前借調來的女孩已經去了別的部室任職。現在,在規劃部辦公室裏,詩遙又變成了工作的主力軍。
“小劉,跟小徐好好學。”曹姐看著劉曉鵬做出來的報表,說道:“小徐,多帶帶他。”曹姐也不想把話說得太直白,但是這個男孩腦子還真是慢。
此時的詩遙,每一天都是考驗。她不敢把自己真實的身體情況告訴爸媽。需要臥床,不然容易流產,這件事她打算自己扛下來。她能體會,爸爸媽媽能接受她要這個孩子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換了別的父母,說不定早就讓她去流產了。
她23歲了,不能再讓父母擔心了。
詩遙每天要特別早起床,因為隻有早走地鐵裏才不會那麼擠。像打仗一樣去擠地鐵,她真的擔心會擠傷自己脆弱的寶寶。她沒有公開自己懷孕的事情,工作上小劉也指不上,所有的工作都是詩遙的。
而且,隨著這個孩子的發育,難熬的早孕反應也開始折磨詩遙。
經常是詩遙上一秒還在工作,下一秒就必須跑到洗手間去。惡心、嘔吐,幾乎所有吃的東西都讓詩遙沒有任何胃口。就算再難受,她也必須吃東西。詩遙從沒想過,有一天,吃飯也會變成一件如此熬人的任務。
而麵對辦公室裏那些人八卦的眼神,詩遙隻能選擇無視。
她還沒有結婚。
詩遙想要她的孩子,雖然每次她這麼想的時候,心底都有另一個聲音:她想要宋陽的孩子。
別想了,不要再想他了。每一次,詩遙都這樣告訴自己。
“小徐。身體不舒服啊?”曹姐觀察了詩遙好幾天,終於忍不住問。
“啊,胃病,老毛病了。”詩遙答道。未婚先孕,她還是不能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這樓裏的人要是傳開了,還指不定背後要議論什麼呢。
每一天都是戰鬥,已經是一個母親的詩遙,沒有退路。
營業所坐落在一個小寫字樓的二層。跟掌管外線和工程的基層單位不同,營業所是不跟下屬班站在一起辦公的。也是因為這樣,它隻需要一層辦公室就夠了。
跟曹姐說得很不一樣,營業所的郝所長,這個50歲左右長相刻薄的大姐,似乎根本沒那麼歡迎林林的到來。
“會騎電動車嗎?”郝所長連眼睛都沒抬起來,直接問林林道。
“沒騎過。自行車沒問題。”林林回答。
“你那紙箱子帶回家去,這兒沒地方給你放。”郝所長斜了一眼林林從規劃部帶來的那個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