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是宮中誰的旨意,總歸秦慕錚是不能以燕王妃的身份入宮,便讓錦瑟幫著自己換上了一身素淨些的衣裙,頭上簡單綰了個道髻,帶著忐忑出了房門。
赤羽和一個從未見過的小黃門官等在門口,也不避諱,當著那黃門官的麵就將一個火折子樣的東西塞給了秦慕錚,道:“閣主聽說近日裏天啟城內竟然鬧起了盜匪,若是姑娘不巧遇上了,拉響這個信號彈,淩波閣的弟子即刻便會趕來救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周的國都天啟哪裏會鬧什麼盜匪。也虧得正直的東方煜能想出這樣一番說辭,秦慕錚心中卻是覺得微微一暖,東方煜到底還是惦念著她的安全。
“多謝!”秦慕錚將信號彈仔細的貼身收好,卻問了小黃門官一句:“敢問這位公公,是哪宮裏的哪位貴人下旨要我進宮?”
“姑娘隨奴才進宮,自然就知曉了。奴才隻是個負責傳旨的,其他並不清楚。”小黃門的嘴果真嚴得很,說罷,引著秦慕錚往外頭停著的馬車去了。
秦慕錚隻得在錦瑟擔憂的目光下,跟著小黃門上了宮裏的馬車。
最壞便是被韓啟招進宮裏,秦慕錚一想到韓啟那瘋狂又渾濁的眼,便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中恐懼又煩悶。掀開了車簾的一角,秦慕錚瞧著街市上的熱鬧,略微透透氣。
想著離開永樂宮去突厥去營救韓徹的時候,離開天啟是才是早春,料峭春寒吹臘梅。這一晃竟然過了將近兩個月了,正午已經微熱,柳絮早已飛過,身上確是要穿上薄衫了。忽然很想師父玄真子,也不知他現在回沒回永樂宮,身體可還安好。
記憶有時候就像是一個線團,你輕輕扯住了一個小頭,卻能不經意的拉扯出好長的一段來。想到玄真子,秦慕錚自然就想到了謀得了玄真子半世修為的韓博,以為自己能夠平靜以待了,卻還是又恨又痛。
將車簾子丟開去,秦慕錚在馬車裏做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分析一下可能遇到的情況。現如今這宮裏能夠下旨傳召人進宮的,左不過就是皇帝韓啟和太子韓徹。若是韓徹定然不會有什麼危險,若是韓啟的話……
摸了摸腰帶裏藏著的麻藥粉,又將信號彈放在了自己最好拿的地方,秦慕錚稍稍心安。確是要感謝玄真子的認真教導,秦慕錚現在的功夫豈非當日可比,隻要迷倒了韓啟,再得東方煜接應,必然能夠安然離開皇宮。
秦慕錚走得卻不是尋常進宮的門,而是繞著宮牆轉了大半圈,在北角的一個偏門進了皇宮。才下了馬車,便被要求坐上一頂兩側窗子都被縫死的小轎,秦慕錚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隨著轎子的顛簸,秦慕錚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韓徹一向端正大方,既然下旨召見自己,必然不會行事如此詭秘,剩下那種可能也就變成了必然。
果然,秦慕錚下了轎子,抬眼就見到了椒房殿金光閃閃的匾額,心中卻冷靜下來。跟著引路的宮人,秦慕錚繞過椒房殿的正殿,召見的地方竟然是在後園的竹林。
薄媼已經入葬皇陵許久了,按說椒房殿空宮這許久,總是要顯得蕭瑟凋敝。走過曾經熟悉的一處處,卻是芳草萋萋竹林幽幽,一切都如薄媼在時一般。雕欄畫壁依然在,隻是朱顏成枯骨。
終於到了竹林深處那座小廟前,這裏也是秦慕錚某一段噩夢的開始。
韓啟負手站在小廟前麵,抬頭望著小廟中供奉的神佛。即便是做小廟,卻也有四五層台階的,神佛塑像又是安放在雕花精美的佛龕上。而佛像的麵容都是雕刻出悲天憫人的大慈悲,始終都是高高在上,要凡人仰望。
明明韓啟是站在低處又抬著頭,卻給人一種錯覺,他才是高高在上,是他在俯瞰著神佛的雕像。這是一個沒有什麼信仰的人,所以他自然無法去敬重崇拜任何一位神佛,若非要說韓啟信仰什麼,他隻信仰他自己。他是自己的神,他自己就應該掌握九州天下。
韓啟不動不言,秦慕錚就在離他三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靜靜等著韓啟的動靜。引路的宮人將秦慕錚帶到地方,便飛快的離開了。
風過竹林,簌簌而響,除了這風聲整個後園幾乎沒有一絲的聲響,秦慕錚仿佛能聽到小廟中燃著的盤香上一團香灰跌落的聲響。
許久,韓啟終於開口,問:“你不怕麼?”
“回稟陛下,玉真怕。”秦慕錚掩在袖子下麵的手心微汗,卻是拚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以道號而不以兒臣自稱,是要提醒韓啟自己已經是入道觀修行的方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