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晟瑞早朝離去,因為皇後還在禁足,宮裏諸多事宜又全部交由華儀夫人打理,自在吃完膳食,時辰已經不早。
“今日真是清靜,綠珠,將我的紫依取來,咱們去雲煙閣。”我吩咐道,多日沒有碰過琴弦,很是懷念家中醉琴樓中自在逍遙的日子。
綠珠福身含笑而去,我的心意無需多說,自幼跟隨著我,隻要一個神色,便明白我要什麼,心照不宣的感覺總叫我心中甜蜜,說實話,家中雖有二位姐姐,卻不比她與我有感情。
小的時候,是哭是笑,都有她在身旁緊隨,在彷徨無助時,隻有她在身邊安慰。
我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嘴角輕彎,窗外弱柳扶風,百花深處,彩蝶蹁躚,美不勝收。
雲煙閣的四周都掛滿了水晶珠簾,唯獨留了眼前一方,可以極目遠眺,欣賞滿園的景色。
抬起纖纖玉手,白色紗衣朦朧罩皓腕,隱隱露著凝乳白脂的纖細小臂。修長手指在古琴上翩翩奏起。心思這悠揚婉轉清音中漸漸淪陷,好似長了翅膀,在這園中百花嬌豔中獨步起舞。
琴音清脆空靈,仿佛置身皓月當空的午夜,在月光如水的庭院中與相愛之人一訴相思,漸漸,指尖下的奏鳴起了變化,委婉連綿,有如甘泉從峭壁中蜿蜒而來,在幽穀中緩緩流淌。旋律的逐漸升騰跌宕,步步高昂,如萬馬奔騰,好似以一敵萬的戰將在沙場奮勇殺敵,英勇無畏。
沉浸在紫依帶來的沉靜中,耳旁卻不合時宜的傳來低語嗡嗡聲,睜眼瞧去,卻是綠珠與代雙在旁竊竊私語,而綠珠猶豫著好似很為難,代雙臉色焦急,也是左右為難。
琴音艱澀,終於彈不下去,歎口氣,似乎是琴音驟停,她二人才慌忙走到眼前。
看她二人行禮,心中苦笑,這宮中還真是連片刻的寧靜都難能可貴呢,輕撫過被擱置許久的紫依,淡淡問道:“何事?”
綠珠瞧了眼代雙,代雙上前頷首,道:“回娘娘,顧總管來了,帶了碧桃姑娘過來的。”
聽到顧總管帶了碧桃來,我心中微動,暗道這行動好快,昨晚的事,今天就辦了,這是,為何卻是帶來了我這裏?
看來還是親自去問清楚才好知道,於是離了琴桌,問道:“你們蓮歌姑姑呢,可是在那裏侯著顧總管?”
代雙輕聲應是,上前扶過左臂便前去廳裏。
顧總管正與蓮歌說的投機,蓮歌臉色微紅,嘴角噙著笑意,隻是在宮裏不好放開,不時用帕子掩飾,不好失態。
顧總管見我抬腳走進廳堂,忙站起身,隨意打千,道:“奴才給淑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哪裏會讓他真的行禮下去,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代雙早兩步上前,虛扶他起身。
我道:“顧總管在本宮這裏不必介乎那些規矩,裏外沒有別人。”
顧總管幹笑兩聲,隨意敷衍兩句,便提到自己今日來的目的上,道:“娘娘,碧桃姑娘奴才給您帶來了,您看?”
聽他不在往下說,我也不願理會,隻是裝作沒有聽到,麵色平常的看著他。
可這總管也是久經“戰場”,我不說話,他卻也晾的住。
於是輕笑道:“總管何以將這碧桃放於本宮這裏?”
對方卻依舊笑著,隻可惜那笑在我看來與晟瑞異曲同工,不過是個敷衍,卻叫人挑不出絲毫怠慢來,麵麵俱到,八麵玲瓏。
“灑家是聽了皇上的安排,這碧桃姑娘既然是與代雙姑娘交好,皇上便特意交代了,一定將人帶來這裏,好了了淑妃娘娘您的煩擾來,皇上可是心心念念著娘娘呢。”
看他麵不改色,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恭維兩聲,然後道:“隻是這碧桃既然是皇後那處趕出來的宮人,如今放在這裏,怕是皇後那邊本宮不好交代呢。”說罷,勉強之色一笑。
顧總管,輕撚拂塵,道:“灑家的任務就是將碧桃姑娘帶來,至於其他,皇上也沒有交代,灑家也是無能為力呢,時辰不早,娘娘您早些用膳,灑家還要去辦其他差事。”說罷,打千而去。
這個滑頭,拿著皇帝來壓我,明擺著說我不是他的主子,所說的話也沒了威懾力。
蓮歌親自送了顧總管出宮,進來後見我麵色不好,親自奉了茶前來。
我看她一眼道:“這個大總管還真是個麻煩,如今皇上來本宮這裏一月不過二三次,他身旁連個咱們的自己人都沒有,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若是有難,旁人連個話也說不上,若是這個總管是咱們的人,倒是省了很多事。”
蓮歌道:“娘娘忘了,前麵那個大總管還不是因為受了宮人的賄賂,最後被抓了把柄。奴婢看這顧總管雖然辦事嚴謹,然也並不是故意跟咱們過不去,聽聞就是皇後那裏,他也不吃那一套,如此能鐵麵到底,隻認皇上一個主子,卻也對咱們不是沒有好處。”
我輕笑:“看你好似對這顧總管很是了解,怎麼?”
雖然是句玩笑話,卻也存了二分試探,宮中最怕腹背受敵,尤其是自己貼身的人,倒戈相向最後幾乎都是主子連個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不怪我對她也存了懷疑。
蓮歌卻惶恐不安,跪地,道:“奴婢不敢,這顧總管還是之前就是相識,今日不過多說二句,還請娘娘不要疑心奴婢。”
我趕忙扶起她,說道:“看你說的什麼話,不過是句玩笑,看你認真的。”
蓮歌低著頭,不語。
“本宮自是知道你與他相熟,隻是對他,本宮卻很有意見,尤其是今日他給咱們這裏帶了個大麻煩。”我蹙眉,說道。
蓮歌心思玲瓏,問道:“娘娘所說,可是碧桃這件事?”
我點頭,她細想,然後道:“不過是個婢子,隻是因為這兜兜轉轉,咱們宮中還真是不能這麼輕易就收了。”
我歎口氣,道:“還不是因為一時興起,想著這婢子來了,咱們也能知道當初玲瓏的事,可是哪知道晟瑞居然這麼快就下手,還將人放到咱們宮裏,你說,這事是不是還有隱情,不過咱們是個擋箭牌?我總覺得這件事透著一股子詭異,叫我心裏難安。”
蓮歌眉頭輕皺,在旁邊不再說話,而綠珠與代雙則是麵麵相覷,卻安靜不言語,隻看著我與蓮歌心事重重。
“娘娘一說,奴婢也覺得是古怪的很。”蓮歌輕語道,怕驚了我腦中的想法。
我用眼神示意她細細說說,蓮歌便回憶著,一點點將心底翻湧起的不安吐露:“這一個婢子的事,怎麼就輪到他一個大總管親自來管?就算是皇上安排他去做,可就像他說的,他每日裏的事務冗繁,還要伺候皇上,如何還有分身之術前去處理一個犯錯宮女這種小事。再者,娘娘沒有覺得奇怪麼,為什麼不是跟隨皇上,而是送來了咱們秋水宮?”
我沉吟,眯起雙眸,道:“莫不是這是皇上地意思?是了,也隻有他能支使的動這位總管親自來辦,而且……我懷疑一定是還有什麼大事,不然,怎麼他會去親自去救一個宮女!對了,代雙,你前去浣衣局查查,可是有了什麼不尋常之事,一定要小心,別叫人起了疑心。”
我吩咐道,揮手安排她前去,代雙福身便走。
蓮歌望了眼代雙的去向,問道:“娘娘,隻是,這碧桃來了咱們這,難道是皇帝想借咱們的口問出些什麼?”
我有些驚愕,卻沒有表露,隻是淡淡問道:“你是說,皇上想咱們能查到什麼對付他們蘇家的把柄?”
蓮歌很肯定地點頭,我心驚了一驚,說道:“這樣一來,咱們宮裏的水就更深了!”
綠珠見我二人都麵露難色,問道:“娘娘,那碧桃可還在殿外侯著,咱們可是要安排她什麼差事的好?”
綠珠的話卻如同醍醐灌頂,叫我與蓮歌頓時清醒,相視一笑。
是啊,這碧桃現在可是在秋水宮,要怎樣也還是要聽從我們的安排,要想知道什麼,有她在,不就全解決了!
蓮歌福身打算親自去安排碧桃,與她好好說說話,我笑道:“敏妃與我是表姐妹的關係,想必浣衣局那邊還沒有收到風聲吧?”
蓮歌聽到一笑,說道:“敏妃與娘娘是表姐妹一事,若是叫她得知,想來晚間便會來見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