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蓮歌與凝妃宮中的碧真一起去了芸秀宮，這次的選秀有她二人負責。
這日，是母親進宮的日子。
自從上次匆匆一別，這還是第二次與母親相見呢。不是母親不願來看望，隻是，宮裏並不是我說了算。
皇後在時，多般阻擾，這次，還以為皇後已經不能理事，母親才可以入得宮來，沒有阻礙，巳時便到了。
“娘……”我忍忍淚，紅了眼圈，接了母親下轎。
母親麵色還好，就是銀發又添了幾許，卻一下轎，掙脫了我攙扶的手，跪倒：“民婦拜見皇貴妃娘娘，皇貴妃娘娘福體安康。”
我淚如泉湧，揪心道：“娘這是做什麼，莫不是要折煞女兒了。”
母親卻帶著淡淡地笑意，沒有說什麼，用手輕輕捏捏我的掌心，道：“如今您是皇貴妃了，民婦雖有誥命，依著規矩卻還是應該行禮的。”
我知母親有她的顧忌，殿外侯著的人好些不是秋水宮的，人多眼雜，不好說話，於是道：“代雙，去取些銀子給幾位公公們吃茶吧，母親一路進宮，也虧得幾位護送。”
說了些場麵話，這些公公平日裏哪用得親自抬轎，不過尋了機會上趕著巴結來罷了，卻不好拂了人家麵子，打賞也不能太薄了。
攜了母親到殿內坐下，上了茶便屏退了伺候的宮人。
“母親，請受女兒一拜。”說著，就提起裙裾跪了下去。
母親眼含著淚，道：“罷了罷了，娘知道你不忍心，剛剛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給胖的人看，免得你被人取笑了去，說家中老母都沒得規矩，如今你已是皇貴妃，娘親怎還能叫人跪呢，還不快起來了。”說著，早已經伸手，欲要將我拉起。
我哭道：“女兒為人子女，卻不能在母親身邊侍奉左右，已屬不孝，就讓女兒給娘親您磕個頭吧。”
娘親滑落滴淚水，道：“娘親知道你孝順……”
見我執意不肯起身，娘親也沒了辦法，依著我受了我的禮。
“晗兒快起來吧，地上涼，仔細身子。”母親的手有些顫抖。
我搖搖頭，繼續道：“剛剛，是晗兒不能在母親身邊侍奉終老，女兒還沒有在爹身邊盡孝，請母親見到父親，就說晗兒無能，這輩子對不起爹了。”
說罷，衝著家的方向跪拜。
“我兒啊，你如此，豈不是叫娘親心酸。”
母親輕輕將我耳邊碎發盤起，眼圈紅紅。
我含淚而笑，道：“娘快坐下，女兒好想娘親，這次可要好好說說話。”
母親見我試圖緩和剛剛悲傷的氣氛，便拭幹了臉上的淚痕。
“怎麼弟弟這次沒有趁著便宜一起來？”早就想問問母親，梓園那孩子一向疼我這個姐姐，這次怎的沒有跟來？
娘一笑，麵色紅潤，還有著年輕時的清秀明豔，柔柔地說道：“你弟弟他帶著哲宇去山上玩去了，他說下次再來看你。”
哲宇？溪顏的兒子怎麼會跟弟弟在一起，雖然梓園是他名義上的舅舅，可……德妃做的那些事可以說已經至紀家於不顧了，家中怎會接納哲宇？
娘看出我的猶疑，歎息道：“你二姐姐雖然做了好些紀家容不得的事，但是哲宇才多大，那麼丁點個孩子，叫我們如何放心的下。”
我不樂意地撅撅嘴，在娘親麵前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埋怨道：“我看是爹他不舍吧，哲宇雖然小，可是，大姐的兒子可都是死在溪顏的手上，爹見著哲宇就不會想起大姐的兒子們嗎？”
娘隻是一笑：“再怎麼樣，那也是你爹的外孫啊，這血脈如何割舍的掉？莫不是咱們家晗兒還吃一個小兒的醋？”
娘打趣道，我卻還是不能釋懷，因為德妃還沒有死，隻不過是關了起來，誰知道將來哲宇會不會救出他的母妃，德妃與我可素有仇隙。
娘對我的小心思還是很清楚的，說道：“以後的事還早，哲宇將來明白事理，也不會允許溪顏加害咱們紀家，加害於你，這還不是要看今後咱們與哲宇的關係？”
娘點明，我也明白了，哲宇是皇子，而我們不能任由他在宮外自生自滅，至於德妃，不是也很久沒有動靜了麼，即便她有心出來，害死兩個皇子的罪名，她也擔不起的。
這樣一想，也就放心了，於是笑道：“娘親總是這麼有主意，晗兒的脾氣也磨沒了。”
鼻子被娘親輕輕一刮，道：“這都多大的人了，還學小時候撒嬌呢。”
我笑，看著時辰不早了，代雙也在珠簾外侯著，於是道：“代雙，吩咐下去，傳膳吧。”
代雙應聲而去，今日的菜單子已經乘了上去，今日的膳食不用小廚房，而是交給了禦膳房。
“娘親用些糕點先，這一上午肯定忙裏忙外的，定是沒有進食多少吧。”
我親自拿了托盤，將代雙收起來的那幾樣精致點心裝了來。
“奶油果子酥、鮮肉雞油卷，桂花白玉糕，還有水晶籠，女兒吃著還好，娘親也嚐嚐。”我獻寶般將自己愛吃的幾樣給母親挑揀到碗內，看著母親有銀簽子和小銀匙取用。
“晗兒的嘴越發刁了，這幾樣糕點倒是宮外不常有的，味道很是香甜綿軟。”母親不喜甜食，隻取用小塊便止了，但是對那幾樣點心也算至高的評價了。
麵色欣喜，卻不想一陣嘔意傳來，趕忙俯身躲到一旁幹嘔起來。
娘親有些嚇到，急忙上前輕拍著我背後，焦急問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反胃了？”
娘親還不知道我在宮中的情形，一見之下似是有喜症狀，我苦笑，將這幾月的事情一一告知娘親。
娘親一臉凝重，並沒有訓斥我，甚至連瞧我一眼也不曾。
見到母親如此嚴肅，心裏很是難過，哽咽道：“母親別擔心，晗兒雖然做事魯莽，但是絕對不會叫人尋了咱們紀家的麻煩的。”
我低頭認錯，娘親臉色稍緩，搖頭道：“娘親並不是生氣，隻是很後悔當時送你入宮為何不爭上一爭，也許不會就這麼送了你進宮也不一定。”
娘親輕輕一歎，道：“當日，你二姐姐從中作梗，非要拉了你進宮，今日也不會變成這樣。”
娘親臉色不好看，有些陰鬱，我趕忙排遣道：“哪裏啊，進宮其實也很好的，不然，哪有這麼許多的美食入口，宮外哪裏吃的到。”
“蘇家與穆家的勢力，不是你能抗衡的，你與皇上的感情……唉，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溪顏的嫉妒害了她也害了咱們一大家子啊。”
娘苦歎氣，我也低了頭，淡淡說道：“都進了宮了，後悔能有何用，女兒現在所想，不過就是盡力保全，再者，蘇家穆家勢力再大，還能大過皇家？女兒不信，皇上眼裏還能容得進這了兩顆大沙粒。”
雖是氣話，但是也在理，娘親道：“後悔是做不得什麼，晗兒，娘親跟你爹在外，宮裏也沒有個照應你的，萬事以忍為先，沒有萬不得已的把握，不可強出頭，你可懂得。”
我燦燦一笑，道：“女兒現在被蘇家穆家緊盯著，不就因為替人背黑鍋麼，女兒省的。不過女兒現在卻是債多不壓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嘍！”
娘被我逗得一樂，卻也仍舊抹不開眉宇間的擔憂。
我知道無論說的如何輕鬆，娘她也不會放心。兩個姐姐那般聰穎的人兒都沒能保住自身，我這剛入宮不久，便招惹了許多麻煩，家裏如何能放心的下我這幺女。
代雙在簾外輕聲回稟，禦膳房已經傳膳，問是否現在傳膳。
我一笑，對母親道：“娘，咱們還是先吃些東西吧，今日大可不必早走，下午慢慢聊聊。”
娘笑著，於是吩咐傳膳。
禦膳房的東西也是極為精致的，二十多道熱菜，八道涼菜，還有幾道湯品和糕點。娘親優雅地與我一同落座，自有小丫頭殷勤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