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旅行社
作者:土十八
時空導遊:請認真閱讀並務必遵守《穿越旅行社遊客須知》,因為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將導致嚴重的後果。
穿越遊客:會發生什麼?
時空導遊:上次我們的一個團穿越去唐朝,結果停留在了宋朝。
穿越遊客:後來呢?
時空導遊:後來就有了《水滸傳》。
誰都能看出來,上麵那是一則笑話,盡管它發布在某著名網站的首頁,以浮動廣告的形式堂而皇之地招搖著;盡管那個廣告版塊的租金不菲寸版寸金;盡管結尾處煞有介事地留有電話傳真網址,並署名為某某旅行社,但任誰看了都會把這當成笑話。可是,有人當真了。
於是悲劇了。
一 真的能穿嗎
唐小萌是個大學生,學播音主持專業,說話時毛嘟嘟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萌到骨頭裏。
“哥,你說那是真的嗎?”唐小萌說話時特別愛眨眼睛,她的睫毛跟兩把小刷子一樣“洗刷刷”著我的電腦屏幕。
“小萌,你那睫毛是真的嗎?”我問她。
“當然是真的!怎麼啦?”
“跟雨刷似的,跟你一視頻,我都覺得屏幕幹淨了許多。”
“哈哈,哥你太會說話了。”說完唐小萌把臉湊到鏡頭前高頻率地眨著眼,秀著她的睫毛,小臉兒有點變形,把我嚇了一跳。
“行啦行啦,打住,省著點用。”我實在不習慣女孩在我麵前賣萌,尤其是不太熟的漂亮女孩子,我趕快求饒。
“嘿嘿,又被萌到了吧。”唐小萌得意地扭著脖子道。
其實唐小萌這個名字是我給她取的,那次我跟著朋友去廣告公司看小樣兒,她陪同學去麵試平麵模特,誤把我當成了麵試官。後來在廣告公司樓下又遇見過一次,我問她同學是否麵試上了,她說沒有,人家看中了她,這次是來領工錢的。說著翻開一本雜誌的彩色廣告插頁給我看。我找了半天也沒看見唐小萌,她就指著一雙赤裸的美足特寫,我恍然大悟,原來她做的“腳模兒”。我笑說真是浪費了你這臉蛋,她聽了就擺出一副無辜可愛相,我卻被窘得臉通紅,那時我就發現這個姓唐的漂亮女孩生來就應該叫唐小萌。
“對了,你剛才問什麼來著?”我轉移話題。
唐小萌衝我撇嘴巴,嗔怪地瞪了一眼,發過來一個網址給我,然後換上一副天真嘴臉,自問自答道:“你說這會是真的嗎?我覺得現代科學應該可以實現了吧?”
我打開網頁,看到的便是有“穿越笑話”的那則廣告。當然那笑話隻是廣告的一個引子,調節氣氛的,正文內容大致是說某財團租用了某超級大國的最新科技成果——時空隧洞,成立了“穿越旅行社”,遊客隻需支付一定費用,便可以實現穿越時空之旅。
“是真的!”我看著視頻裏那張可愛的小臉蛋兒,硬憋著笑,使勁點頭道。
“真的?”唐小萌瞪著大眼睛,像純淨水一樣淨,像天空一樣空,很傻很天真。
“真的,實現時空穿越其實沒那麼複雜……”我一邊應付著,一邊在腦袋裏快速地組織信息,編造一個能自圓其說的理論依據。“忽悠”是我的強項,反正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逗逗她玩,“怎麼跟你說呢……”嘴上邊應對著,一個邏輯已然在腦袋裏成形,“三維,說三維你應該懂吧?”
我看到唐小萌茫然地用兩手比畫了一個“S”形的曲線,知道她是沒聽懂。
“唉!不是‘三圍’,是立體空間X、Y、Z——長、寬、高……”唐小萌恍然大悟,我繼續接著說,“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三維空間,每一個點都可以用長寬高來確定一個坐標,在這個基礎上,科學家還提出了第四維,而那個第四維就是‘時間’。”
我忘了第四維這個概念是哪個科學家提出來的,隻是恍惚有點印象,好像是愛因斯坦?現在是沒時間查了,硬著頭皮繼續忽悠。“在立體的三個軸向上,又加上一個時間軸,便構成了我們生活的這個空間。”
“你知道宇宙是什麼意思嗎?‘宇’就是空間,而‘宙’就是時間,所以空間加上時間,才是我們的世界。”
“沒有時間軸,我們的世界隻是一個靜態的世界。”
畫麵上的唐小萌靜止了,估計是沒聽懂,其實我自己也沒懂,我要的就是這效果,似懂非懂才顯得高深莫測。
“一秒鍾前的你和現在的你是不一樣的……”
這次唐小萌聽懂了,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時間在流動啊,時間是一個無形的能量場,在這個場中的事物都要受到時間的約束,所以時間在運行,我們也隨著時間場在流動。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航天員,他們超出地球時間場,便不受製約,新陳代謝就慢,不容易衰老。”
“照你這麼說,脫離這個時間場就會長生不老了?”唐小萌問。
“也不一定,如果進入另一個更快的時間場,說不定還老得更快呢?”
“扯太遠了,都什麼啊,我是想問怎麼能穿越?”唐小萌道。
“脫離這個時間場,再從預定的時間坐標進入,就可以實現穿越了。”
“那怎麼脫離現在的時間場呢?”唐小萌追問。
我正想繼續忽悠下去,突然手機響了,一個線人提供一條新聞線索,我得立即去采訪。雖然半夜三更,但這就是我的工作。
二 從清朝穿越來的人
入行時常聽一位資深的老記說:“狗咬人不算新聞,人咬狗才算是新聞。”可是這樣的新聞我一次也沒攤上過,這次總算讓我趕上了。
“快來,我撿著一個清朝人。”
這是穆廣凱的原話,一路上我都興奮不已,不奢求這是真的,但這絕對是一個好的“標題黨”。
提供新聞線索的是我前同事,原來也是跑新聞的,後來發現這行沒前途,就去經商了,賺了點錢在郊外買了套房子,獨居在那裏。
下了環城高速,出租車司機突然把車停下來,前麵是條土路,月黑風高,車外黑漆漆一片,車燈隻能照亮車前幾米的地方,顯得夜越發的黑暗。司機死活也不往前走了。
“過了前麵那個崗就到了。”我掏出記者證給司機看,以證明我不是壞人。
“前麵路太黑了,要不明天白天去吧。”司機麵露難色。
“我有急事,要是能白天來我也不三更半夜地往這荒郊野嶺跑了,咱可說好了價的,錢我是一分不多加,不到地方我也不會給你錢的。”我覺得這個司機不厚道。
“早知道要過亂葬崗,我都不來,反正我不去了,你要是想回我拉你回去,收你單程的錢,不想回現在下車,我也不收你錢了。”司機堅持著,邊說邊轉動方向盤調頭。
我心裏有氣,打開車門下了車,司機把車掉過頭,搖下窗子道:“勸你回吧,前麵鬧鬼。”
本來我是賭氣下的車,還想著如果司機堅持,我就打算再給他加點錢的,可他竟然拿“鬼”來嚇唬我,決不能助長這壞風氣,我頭也不回,甩開步子自顧往前走去。我知道,翻過那個坡便是穆廣凱自己蓋的房子。
我豎著耳朵聽出租車的聲音,希望司機能回心轉意,可是聽了一會兒,這個無良的司機竟然一腳油門開走了。我直後悔沒記下他的車牌號好明天投訴他。
回過頭,遠遠能看見環城高速公路上穿梭的車燈,我停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在黑夜裏前行。
前麵那個高崗,舊社會時是個亂葬崗,現在早被開發了,當地的農民將部分土地租售給城裏人,穆廣凱就在這兒買了塊地,自己蓋了房,種菜養花,提前過起了退休生活,不亦樂乎。
可能是心理作用,當我走上崗的時候,突然感到一股涼意從脊背升上來,不禁打了個冷戰。小時聽鄰居老吳頭兒講鬼故事,說陰鬼上身時都是從後背爬上來的,先是從後背感到冷。
“離我遠點啊!小心我用童子尿澆你。”我自言自語道,像是周圍真的有什麼能聽到我說話似的。
崗上靜得出奇,記得剛才還有風來著,可是這時卻連風都沒有了,也看不見遠處的高速路上的燈光,像是掉進一個陰冷的地窨子裏一樣,一股股陰冷的氣流撲麵而來。
我不禁心跳加速,便掏出手機給穆廣凱撥電話,想讓他出來接我一程。手機發出暗淡的光,立馬就給黑暗吃掉了,但總算能看到些許的距離,發現身邊有團團的霧氣在暗淡的光線裏湧動著,正詫異何以突然起了濃霧的時候,恍惚見前麵一個人形的影子突然出現在我身前。
我真的算是膽子較大的人了,原本是想很爺們兒很霸氣地怒吼一聲“什麼人?”但是嗓子有些緊,沒有發揮好,吐字含混不清,好在音量並未打折扣,雖然聽起來像是——“媽呀!”但那決不是我本意。
我“斷喝”完,那影子顫抖了,盡管看不清,但據我推斷TA肯定是顫抖了,斯時斯地斯人斯景,加之足可以撕裂黑夜的尖叫,試問有誰能不顫抖呢?
“再過來……我用尿澆你啦?童子尿!”我警告道,但心裏直打鼓,老吳頭兒說的這招到底靈不靈?
話音未落,忽地一陣涼風吹過,眼前的霧氣陡地吹開,借著手機微光,我看清距我兩三米遠的地方的確站著一個人,衣袂飄飄,跣足披發,不是女鬼是什麼?而且還是一個古裝女鬼。
“啊!”我禁不住又叫了一聲。
正不知所措,那女鬼忽地就仆倒在我身前,一塊手帕正落在我的腳下,我如踩了釘子,陡地向後蹦了幾步,驚魂未定,卻見又一個人影奔過來,手裏提著一隻手電。
“十八?”來人用手電筒在我臉上一晃。
我聽出是穆廣凱,膽子壯起來,但嗓子仍然有些緊張,費了好大勁,才叫出:“老穆?這是……”
“實在對不住,先搭把手,到家裏慢慢說!”穆廣凱去扶地上的女鬼,這時我才發現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似醉似癡,任人擺布。
我碰了碰那女人的手,是熱的,這才放心。
老穆聽我說出租車司機不願意來,笑了,他說這崗子上一到晚上就會起霧,很奇怪,有幾次開夜車出了事故,所以不明原因的司機晚上都不願意來。
老穆搬家時我曾來過一次,那時他剛蓋好房子,自己有一個大院,正房六間,東西各三間偏房。我懷疑他是中了彩票的大獎,也不出去工作了,整天躲在家裏搞些小東西小發明,據說是他兒時的夢想。比如,他給我改裝的手機,不但可以當錄音筆,而且看上去就是一本書,所以無論走到哪兒我都拿本書,實際上那是手機兼錄音筆,還可以拍照。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一進他家我就忍不住問。
老穆麵露歉意,也不敢正眼看我,半天才說:“真不好意思,我以為這會是個新聞,所以才急著把你喊來,可是你也看到了,這是個精神病人……”
這房子真是不錯,外麵看起來平平常常的民居,內部的現代化設施一應俱全,都有他自己的設計在裏麵。
老穆坐在客廳裏,那個女的已經醒了,坐在老穆對麵。令我驚奇的是,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精神病人。看上去她也就二十歲左右,麵容姣好,雙眼看著地麵,淚珠一大顆一大顆地滾落下來。
“老穆?到底怎麼回事?”我輕聲問。
老穆看我一眼,深深吸了口氣,又小心地吐出來,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輕聲細語道:“她說她叫董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