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文靜怔住的表情,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並不邁開步子,反而從頭到腳地打量她,她穿一身純白色的睡裙,光著腳丫,棕色的頭發被毛巾包裹著,被他一驚,藍色的毛巾鬆開,長長的卷發傾瀉而下,微彎的發梢還在滴水,啪嗒一聲水珠打在木地板上,她的腳趾不由得動了一下,劉如陽看她的表情變得溫柔,嘴角拉開一抹弧度,突然想把她擁入懷中,隻是抬起的手在林文靜冷冷開口的瞬間,僵在半空中,“你怎麼會來?”
劉如陽忍住心裏的悶氣,一臉陽光燦爛地笑道:“你不是正要約我麼?”說著自顧自地推開門走進林文靜的家,林文靜關上門,回身發現他正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喂,你要去哪裏?采訪在客廳就行了!”林文靜沒好氣地叫住他。
他懶洋洋地轉身,眼角的餘光落在她的床頭櫃上,上麵放著他倆第一次去爬西山時的照片,那是他倆的第一張合影,照片上的兩人坐在一棵銀杉下,周圍是碧綠的草坪,林文靜靠著劉如陽的肩,劉如陽也側頭靠著她,兩人笑容清澈純淨,一如雨後荷塘中悠悠綻放的潔白睡蓮。
劉如陽徑直走向沙發坐下,林文靜走到他身旁,禮貌性地問:“劉總要喝什麼?”
劉如陽把玩著玻璃茶幾上的記事本,並不看她,在她轉身時,淡淡道出兩個字“隨便”,“劉總一向這麼隨便嗎?”林文靜冷冷地回一句。
“你知道的,我一向對人認真,對事隨便。”劉如陽終於抬頭看她,林文靜在心底嗤一聲:你是對人認真,認真到讓我義無反顧地相信你,可是結局又如何?
林文靜打開存儲櫃,看見那瓶許久沒動的君山銀針,那還是上次過年回家親戚拜年時送給她的,隻是自己不愛喝黃茶,就把它塞進了櫥櫃。
林文靜拿起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倒了些許茶葉在裏麵,心想:索性泡給他喝,擱著也是浪費。
她將開水往杯裏由疾而徐傾倒,再往杯子裏看時,杯中的茶葉都齊嶄嶄地懸空豎了起來,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筍。過了一會,又慢慢下沉,似雪花墜落一般。忽而覺得耳邊有溫熱的氣息,微微側首,劉如陽竟站在她身後,她對兩人如此之近的距離感到十分不適,剛要邁開步子,劉如陽淡淡道:“我記得,你說過君山銀針茶色太黃——你不喜歡……”語氣裏充滿了肯定。
(五)
他的這一句話好似在提醒林文靜,她還記得他喜歡君山銀針,他以為她還沒忘記他?
那是一個周末,兩人路過一家風格典雅的茶具店,林文靜被玻璃櫥櫃裏陳列著的各式各樣的茶具吸引,便拉著劉如陽進去,正好看到一個衣著素淨的女子在泡茶,隻見她將杯子預熱後,把少許針狀的茶葉放入明淨的玻璃杯中,再迅速用開水衝泡,蓋上嚴實的杯蓋後,隻見芽豎懸湯中衝升水麵,懸空豎立,然後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群筍出土,又像銀刀直立。
劉如陽一動不動地看著杯中翩躚起舞慢慢舒展開的茶葉,林文靜好奇地問那女子:“這是什麼茶?”
那女子顯然精通茶藝,不徐不疾地將那茶的名稱、特征以及衝泡的方法一一道來。
那茶叫君山銀針,是黃茶的一種,由未展開的肥嫩芽頭製成,芽頭肥壯挺直、勻齊,滿披茸毛,色澤金黃光亮,香氣清鮮,茶色淺黃,味甜爽,衝泡時芽尖衝向水麵,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觀。
兩人看著杯中起伏的茶葉,劉如陽感歎:“好像人生……”,林文靜卻同時說出“人生——”,劉如陽柔聲問:“你要說什麼?”林文靜唇角微彎,說道:“人生不也如此?”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劉如陽目光變得悠遠,似有一種不可阻擋的自信光芒,他說,縱使人生沉浮,也要乘風破浪。林文靜笑他:“你不是最討厭文縐縐的話,怎麼自己也說出來了?”
從那以後劉如陽似乎愛上了這種茶,而她總嫌君山銀針茶色不如普洱綠茶般清亮,她總是偏愛清雅素淨的東西,茶也一樣,總覺得綠茶茶色清新,能聞到自然的味道。相比之下,君山銀針茶色濃重,適合父母那一輩的人喝。他卻說,茶是要慢慢品的,像她那樣看顏色喝茶,那還不如喝水來得實在。隻是林文靜一直沒有養成品茶的習慣,她把原因歸結為工作太忙,想想自己從來都是把茶當水喝的,這麼多年還真沒品出什麼況味來。
“文靜,我——”劉如陽輕喚她,低沉的嗓音將她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退後一步,與劉如陽拉開距離,淡淡開口:“劉總時間寶貴,我們盡快開始采訪,以免耽誤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