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塵封(8)
袁筠儀抬起手,拍一下柏翌的手臂,“臭小子!凶起你媽來了,你媽現在是在關心你,什麼時候煩你呢?不要我關心拉倒,”伸出食指點在柏翌的額頭上,“等你爸回來在好好收拾你!”
看著袁筠儀那副故作生氣的表情,柏翌的眼神露出些許厭惡,“我爸我爸我爸,是說你現任丈夫還是你前任丈夫?”
袁筠儀的思維出現混亂,睜著那雙充滿詫異的眼睛像是等著什麼似的。
“如果你是說你前任丈夫,那對不起,他住院了,現在都還沒醒!開心了嗎?”
“你在亂七八糟說什麼東西?”對於兒子突來的怒火,袁筠儀莫名其妙。
“他被啤酒瓶砸傷了腦袋,一直昏迷,我去看過他了,在他住院的病房裏,他當時就躺在那裏,像死人一樣!”
“你在說嶽旭龍?”袁筠儀用力扯住柏翌的手臂,“你去見過嶽旭龍了?啊!”最後一個字的音調格外尖銳,“不許去見他,他們是死是活不管我們的事,聽,到,了,沒,有!”
聽到母親大聲喊出的這句話,特別是這句話中的“他們”兩個字,柏翌立刻就想到她的另一個兒子。弟弟站在不遠處的畫麵出現在他的大腦裏,而畫麵的背景是黑色的,染上濃墨一樣。
“媽你怎麼這樣?小晗恨我們是有理由的,不管他之前怎麼對你,怎麼拒絕你,好歹也還是你的兒子吧?就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情況,就真的把他當成一個死人,那你怎麼不把我當成死人,這樣對我們才公平!”
“閉嘴!”袁筠儀指著柏翌,瞪大眼睛。
“你的另外一個兒子被你活生生地拋棄,哪怕就在不遠的地方,你也裝作沒看見,對他不聞不問,甚至希望他消失,你就這麼討厭他?
“我,叫,你,閉,嘴!”
“我說錯了嗎?你難道不是討厭他?為什麼你這麼討厭他?你很害怕他嗎?你究竟在害怕什…“啪!”被母親一巴掌扇在臉上,從小到大,從未嚐試過這樣的痛覺。
柏翌捏緊拳頭站起來,背對著母親說:“我不想看到你,盡情跟你那位好丈夫訴苦去吧!”
柏翌衝出家門,重重把門關上。
響亮的聲音迅速填滿整間房子,在空洞的樓層裏震蕩著。
袁筠儀看著自己打兒子的手,滿腦子都是他望著自己的眼神。
柏翌走上一輛公車。
車從北江門一直沿著鬆江北路行駛著,對岸的建築物遠遠地移動在車窗外。
車經過一站又一站,過橋以後行駛在鬆江南路上,最後到達終點站。
柏翌沒有下車,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朝與自己視線平行的方向望著,神色渙散。
車的引擎再次發動起來,起程後朝來時的路線行駛,一路下來,又回到起點。
從起點到終點,反複經過兩個來回,在最後一次的終點,司機從駕駛座上走到車廂後麵,坐到柏翌旁邊。
司機說:“嘿!夥計,你怎麼了?”他是年約三十的中年人,“已經走過兩次相同的路線,看你都沒有下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柏翌埋下頭,“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吧?我會馬上下車的。”
柏翌準備起身,司機拉住他,“小夥子,你還年輕,碰見什麼不順心的事不能想不開,這年頭因為這樣的原因而自殺的年輕人太多了,你可不能那樣做呀!”
柏翌側過臉,沒有抬頭,“我看上去想自殺?”
司機笑起來,“不是說你想自殺,而是你的氣色不對勁,年輕人應該是朝氣蓬勃,可你看上去不是很開心,而是很失落呀!”
柏翌擠出生硬的笑容,語氣仍然是無力的,“我們都不認識,你是在擔心一個陌生人,這對你來說是多餘的吧?”
司機抬起手拍拍柏翌的肩膀,“不管是陌生人還是熟人,既然碰見了就不能不管,就算是剛剛結識的新朋友!”
“我怎麼會自殺了?”柏翌站起來,往前走去,快要跨出車門的那一刻,柏翌看向司機,“謝你了,朋友!”
出現在臉上的微笑雖然像是被故意拉扯出來的,卻已不是生硬的,而變成了和緩的。
柏翌走在沿江的人行道上,馬路邊整齊的大樹在頭頂撐起茂密的枝葉,隻是傍晚的昏暗,沒有留給樹影多餘的空間,使它無法印在行走的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