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愫苧點頭,望著蘇末兒,眼角微微有些濕潤。這世上能與她說這些話的人已經不多了。
“宮裏的人,最好都不要信,你看見的,聽見的,甚至是用心感受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想保命,就隻能信自己。”
“桀哥哥也不能信?”
蘇末兒隻是牽強的笑了笑,並未搭話。
“我那日與你說的,你可曾記得?”
“恩。”
蘇末兒看她似懂非懂的模樣,歎了一塊口氣,將荻愫苧摟在了懷裏,拍了拍她的後背。
“苧兒,記住,對自己好些。沒人能替你受罪,也沒人會對你的處境感同身受,莫要祈求他人的憐憫。憐憫,不可能改變任何東西。”
“末兒姐姐也是。”
蘇末兒仰天望著,才勉強能阻止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荻愫苧啊荻愫苧,你終不過是一個孩子,愛與你而言,還是太重,若有朝一日,你看見了身邊那個男人的真麵目,你又是否還能如此真摯的喚他一句桀哥哥?
“謝謝你。”
荻愫苧的這句謝謝,不隻是因為蘇末兒的關心,更因為,蘇末兒的代嫁。
“本就是我自願的,你無需言謝。”
“誰會自願嫁給一個傻子?”
荻愫苧的聲音明顯往上提了一點,若說原來不了解,可現在也聽的說來,夜瀅觀說話總是帶著傻氣。
“若真是個傻子,我倒是願意一生伴他,可惜……”
可惜,不是,夜瀅觀若是傻子,隻怕所有人都是傻子了。
“末兒姐姐?”
荻愫苧在蘇末兒的眼中看見了一絲悲涼。
蘇末兒仍舊笑著,隻是這笑,看的越發的淒苦。
問到這裏,荻愫苧反而問不下去了。內疚的情緒在心裏慢慢的積攢,怎麼都疏解不開。
蘇末兒像是看穿了荻愫苧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
“今日你就當欠我一次,往後,我可還指望著你救我回去呢!”
“姐姐若是想回去了,就寫信給我,我去求桀哥哥。”
蘇末兒定定的看著荻愫苧,淺淺的笑了一下,應了一聲好。
接下去就是相對無語,荻愫苧靠在蘇末兒的肩膀上聽著外麵的聲響,兩個人誰都明白,至此之後,他們就不可能再相見。即便是蘇末兒真的想回去,可巫溪的皇妃,又豈是說回就能回去的?
不知走了多久,轎子突然落下,蘇末兒慌忙將荻愫苧藏了起來,自己先下了轎子。
果然,夜瀅觀已經快走到了轎子前麵,似乎正準備打開轎簾子,看見蘇末兒出來,立馬討好的笑了起來。
“妾身與王爺有話要說,不知王爺可否回避?”
蘇末兒擋住夜瀅觀的視線,夜瀅觀微微有些不滿。
“我不能聽?”
蘇末兒笑了笑卻沒有否認。
“你跟琉月的王爺是不是有什麼啊?”
夜瀅觀盯著蘇末兒,仿佛隻要她敢應一句,他就隨時準備哭出來的模樣。
蘇末兒忽而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夜瀅觀的麵前,伸手環住夜瀅觀的脖頸,貼耳道:“末兒是日後都要陪著殿下呢,殿下現在怎麼還信我?”
蘇末兒呼出的熱氣擦過夜瀅觀的耳朵,惹的他耳根紅了一片。
“又,又,沒說不信。”
夜瀅觀慌忙推開蘇末兒,帶著禁軍往後邊走去。蘇末兒一直瞧著他,直到他帶人走出去了幾十丈,才收回了眼神。
一轉眼,蘇末兒就收起了笑臉,遠處的琉月桀已經帶著一個隨行的宮女走了過來。
蘇末兒踢了一下鑾駕的門,裏麵的荻愫苧一陣驚慌。
“出來。”
荻愫苧這才從鑾駕裏麵鑽了出來,琉月桀帶的那宮女迅速鑽進了轎子。隻一眨眼的功夫,兩個人就換了位置。
“交代你的,你可都記住了?”
“奴婢謹記。”
琉月桀聽了這句話,帶著荻愫苧轉身就走。
荻愫苧想回頭,卻被琉月桀製止。
“桀哥哥……”
“你能安全離開,就是給蘇末兒最大的幫助了。”
一句話讓荻愫苧徹底沉默了。
上馬,啟程,所有人都不敢停留。生怕下一刻,夜瀅觀就待人衝上來。
直到已經望不見琉月桀的背影,蘇末兒筆挺的身子才慢慢的鬆懈下來。
長長的歎一口氣,望著無邊無垠的天空,清淚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