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於落下的時候,已經是第十三的上午,最後一滴落下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山,所以邊出現了一道彎虹。 Ww W COM
許多年後,族人每次看到彩虹的時候,總會想起陳健在那一帶他們去山崖頂看彩虹的情景。
那時候雨剛剛停住,草河的水有些渾濁,站在懸崖上仍然能聽到下遊轟鳴的水聲,翻騰起白色的浪花。
彩虹就掛在草河的下遊,如同一道門,河水仿佛全都從門中穿過去了族人想不到的地方,偶爾躍起幾條金色的大魚,鱗片在陽光下熠熠光,似乎想要跳過那道七彩的門。
山下,十三間草房整齊地畫出一道線,茅草的屋頂上還在滴落淡黃色的被茅草浸染的水珠,落在屋後的一條排水溝中,那是昨晚上挖出來的。
細心地榆錢兒現族人用了十三的時間,蓋起了十三間房屋。
這隻是巧合,但在族人眼中,十三這個數字卻有了不一樣的意義,這是祖先帶給他們的指引,這是一個幸運的數字,一個值得慶祝的數字。
十三間草房的後麵都立著十三個用泥坯壘起的煙囪,正在冒出乳白色的煙,微微苦澀的味道站在山頂也能嗅的到。
有三間屋子裏用泥坯盤出了火炕,上麵鋪著羊皮和袍子皮。那是老人和孩子以及一些在哺乳的女人們的居所。
剩下的屋子,因為泥坯和時間不夠,所以隻有一個爐子,泥坯壘成的煙道走了一個如同長蛇的曲線,通向屋後的煙囪。
煙道上方是用木頭和繩子支起的簡易的床,上麵鋪著草葉、纖維布和少許的動物毛皮。
窗戶上封著兩層樹皮纖維,上麵倒懸著一把艾蒿,拴著一條用赭石染成紅色的布條。
最先蓋起的那間屋子上,插著一根木棍,上麵懸掛著用繩子拴著的、燒裂的帶著一層釉質的、被摔碎成許多片的陶碗。
每當風吹動的時候,碎陶片撞擊在一起,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清脆如同鳥鳴。
屋前的空地上,支起了一片木頭和茅草樹皮組成的涼棚,很寬很長。
下麵有五個泥坯堆成的灶台,上麵放著巨大的陶盆,這是族人做飯和吃飯的地方。
一個陶罐中插著許多的齊截的樹枝,族人們知道它們叫箸,據夢中的先祖就是用這種東西吃飯。族人們嚐試了幾次,卻很難如陳健一般熟練地夾起想要的食物。
此時,灶台中的兩個大鍋正冒出白色的蒸汽,加了花椒葉的鹿肉味道有種讓人迷醉的香氣,即便風從彩虹那一邊吹來,卻仍舊用力吸一口就能聞到。
幾條狼圍著灶台打轉兒嬉鬧,第一間屋子的旁邊壘砌了一個窩,裏麵鋪著柔軟的草。還有幾隻趴在裏麵打盹兒,窩前的陶碗裏有些爛乎乎的剩飯,如今隻剩下了半碗。
一隻狼崽追逐著雁鵝,被留在家裏的老人拿著棍子嚇走。雁鵝撲棱著跑到了一片水塘中。
那是族人們挖土取泥留下的坑,昨被十幾個人鋪上了一層土,填平了那些溝壑,引來不遠處的溪將裏麵灌滿。
昨傍晚的時候,陳健帶著族人從極遠處的水塘泥潭中挖出了一些白色的、胳膊粗細的根莖,有些上麵已經出了嫩芽。
老祖母並不認得,可是陳健告訴族人這叫蓮。在族人們折下一點,品嚐到甜香而脆的味道後,族人的食譜上又多了一種食物。
如今這種白色的根莖就被種在水塘的邊緣,那裏的水很淺,有些嫩芽露出了水麵,上麵停著幾隻蜻蜓。
雁鵝們在裏麵嬉戲著,黃色的爪子撥動的粼光若隱若現。昨晚上柳條筐裏魚也都被扔進了水塘,躲避著那些並沒有威脅的黃爪子,或是拖拽著被扔到水中的蘆根草。
水塘的上麵就是雁鵝和哆哆鳥的窩,從前素未謀麵的鳥兒因為族人而住在了同一個窩中。
老人們追趕著哆哆鳥讓它們進窩的聲音,伴隨著雁鵝嘎嘎的叫聲,不出的恬適。
有一隻哆哆鳥跑到了距離屋子很遠的地方,那裏被踩出的一條倒伏著青草的路,路旁是一根很高很高的鬆木杆。
上麵橫綁著一根短樹枝,樹枝下是一片白色的纖維布做的旗幟。
族人們覺得這一切的生活源於先祖的指引,於是要將先祖在夢中的模樣畫在上麵。
見過那種黑白熊的隻有老祖母和陳健,可是老祖母還是讓陳健去畫,於是木炭在白色的纖維布上畫出了一個族人看來古怪的符號。
是黑色和白色的,也是黑白分明的,也是圓圓的。
可是如今遠遠看去,倒像是黑色和白色的兩條魚尾相連在一起。黑色的魚頭上有一隻白色的眼睛,白色的那一隻則是黑色的眼睛。
還有人覺得像水麵上的漩渦,就像現在的草河。清澈的溪和被雨水衝的渾濁的草河彙聚的地方,就會形成這樣清濁分明的漩渦。
族人們揮著自己的想象力,理解著這個陳健前世的太極符,卻並非不能接受。在他們看來這就像是老祖母在牆壁上畫的那些畫,不寫實但卻能感覺出其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