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一批人拋下了龐大的家產騎馬逃離了夏城。西邊是狼皮的封地、西南是衛城、東邊是娥城,他們無路可去隻有逃亡草原一途。
本來好了同進退的密謀者和其追隨者們就因為幾個人的逃離而徹底崩解,他們本來的計劃是抓住所有夏城的老弱以此要挾陳健,如果不接受就將這些人全部處死,然而一旦有人逃離就沒有人有心思做這樣的事,全都做了鳥獸散,開始收拾各自的家當。
密謀者和追隨者們想要逃走、卷入之前漩渦的老夏城人不再支持也不反對隻盼著戰亂平息、所有能夠掌控局麵的人全都按兵不動拖延時間、大軍距離城邑六十裏沒有入城卻在會盟、之前營造的氏族專政的仇殺遺留……
這種刻意營造的局麵下,十二月十八日夜,夏城的隸農、野民、被淪為奴隸的新夏城國人起義了,他們喊出了殺光議事會複仇、請姬夏獨斷以掌夏城的口號,與那些想要逃走但還沒逃走的氏族親貴們展開了廝殺。
他們在城中殺死了一百多密謀者的追隨者以及密謀者逃走時沒有帶上的蠢貨……以及許多無意中被卷入動蕩漩渦中的人。
而等到該殺的人要麼死了要麼逃走的時候,陳健的騎手姍姍來遲,出現在了城門之外,頒布了陳健立下的規矩:自此時起,不得私自殺人,不得血親複仇,一切等姬夏大軍入城。
這種刻意營造的反抗中,舊時代的一切都被一掃而空,在仇恨的驅使下砸毀了一切期待著新生。
其實這就是一場清洗,一場鄭伯克段式的引誘樣的大清洗,所有支持舊時代舊製度以及同情者都被波及,成為了故意縱容下的犧牲品。
氏族已經徹底瓦解,至少在十年之內再也沒有一支可以動搖城邑體係的政治力量存在。
氏族領或是親貴中有好人嗎?當然有,而且不少,很多人也確實是為氏族著想的。
但是這種氏族製度已經阻礙了城邑的展,有好人不是整個製度可以存在的合理性。
要麼主動放棄權利成為新製度的擁護者改變身份:不以氏族血緣為權利支撐從氏族親貴變為城邑的貴族或是官僚;不願主動放棄,那就隻能是你死我活的**消滅。
從五月份開始夏城留下的種種爛攤子,除了徹底砸碎重新開始之外,沒有其餘的解決辦法,也沒有任何可行的清新手段。
砸爛這一切的任務,陳健故意留出了時間給了那些城中的起義者。所有的管理層和可以作為管理層的人都已不在城中,那些起義者唯一的綱領就隻能是將血緣氏族專政變為城邑領專政。
就現在而言,陳健是他們唯一可以信賴的、可以將夏城團結在一起共同接受的那個人,沒有別人,也沒有別的勢力。
不砸爛,陳健回到夏城就要麵對土地變革和分餅,到時候觸動的階層利益太大。
不砸爛,永遠分不清哪些是隱藏在夏城內部的密謀者以及同黨支持者和同情者。
況且,他也需要一個給那些人以國人身份的理由——順應時、起大義而迎王師,助剿戡亂。
如果沒有一支外在的力量和共同信服的人,這場起義的結果就是血緣氏族專政的輪回,隻是上下顛倒但是結構未變。
現實是這支力量存在,這個可以讓各個階層氏族都信服的人沒有死在東夷,而是大勝而歸威望如日中,並且在之前的立牌坊中成為了一個善良而又真正為城邑著想的人——那些氏族親貴在以為他死了後按耐不住地醜陋吃相也起到了對比襯托的作用。
綠葉之所以是綠葉,是因為他本身就是綠葉,而不是被紅**成的綠葉。
經曆了不平等,才知道某種意義規矩上的“平等”是多麼珍貴;經曆了無政府的暴力恐慌,才知道有一個越階層利益之上的城邑政府是多麼重要。
一切尚在萌芽的時代,沒有曆史可依,隻能用自己去嚐試才能記住才能避免自我毀滅。這一點夏城走在了其餘城邑的前麵,給其餘城邑作為警醒,履行著大祭司的城邑應盡的探路者的義務。
十二月二十那,陳健終於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起義者基本控製了城邑,並且聲明會在姬夏大軍到達的時候全部放下武器。
這意味著大軍終於可以返回夏城,血已經流的太多了,再晚一些就會失控。於是一改之前慢吞吞的前進度,全朝著夏城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