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投其所好(上)(1 / 2)

萬曆三十五年六月末,漳州城內的官員們圍坐一起,計有漳州府事同知羅良信、陶拱聖、通判李應、季概、推官王世仁等。

眾人麵對著一本號稱是極西之地的使者帶來的國書,不知所措。

“……乾坤浩蕩,非一主之獨權,宇宙寬洪,作諸邦以分守。蓋下者,乃下之下,非一人之下也。

所謂中國者,於下乃九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裨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地之際焉。

中華者,為神州之主。東漸流沙而西被渤海,醴泉與芝草共生;南距五嶺而北鄰黑水,瑞鳳共祥麟偕集。禮儀之大,安南暹羅萬裏而貢;服章之美,西域胡夷千裏來朝。王澤廣敷,措一代於利樂親賢之內;文風遙播,範四方於詩書禮樂之中。

神州之事,中華自營,禮樂威信,世守如一。昔倭犯屬,三遣吏兵屠釜山,恢複朝鮮,還直其王,以守宗廟;鬼方楊酋奪父棄妻,擅殺其民,南檄吏士驅兵進縛,千裏之國夷宗翦土,鞠為茂草。

文有孔、孟道德之文章,論武有孫、吳韜略之兵法。此誠泱泱之大國。

吾國居於大西,遠琉球三萬餘裏,郡三十六而城千二,國人三千六百七十四萬,縱橫方圓百萬餘裏,亦為一州之主。非和蘭、佛郎機之邦可比。

昔三監之亂,周室風雨所飄搖,唯音噍噍。其時夷人未服,殷商蠢蠢,保未定,無可瑕寐。

成王既幼,周公登車冒矢,西征管蔡,誅服武庚,乃設八師。又遣姬姓親族,號北師。以車千乘、卒萬人,以誅武庚餘孽,深入肅慎之北,至極北荒蕪之地,極晝極夜,陰陽混沌不分。

其時殷孽已亂,濱海固守,營舟造船意圖向西,千帆競渡百舸爭流,跨海而入大西之州。北師亦渡海而剿。

忽起大霧,彌千年,不辨東西,舟船盡失。食已盡、衣已殘,茹毛飲血、刀耕火種,生聚千載,不改初心。

桑田滄海,千年以降,唯束發右衽之禮不敢忘。千年之後,再行征伐之事,神州途遠不能歸,乃立國為夏,分封建製,以守州土。

越千年,殷夷南渡,跨海而至南扶桑州,儀禮皆忘,然心慕故土之心不改。後佛郎機至南扶桑州,遺民以為故人,開口便問殷地安否。佛郎機人不知殷商舊事,故在南扶桑州以印第安為名,此誠可笑可悲可歎。

此次出海,至暹羅,方知神州故事。萬裏相隔,彌霧千年,不知春秋,遑論秦漢。

於暹羅大城遍讀史書,方知崖山之後,神州陸沉。炎黃之土,竟食腥膻;漠北胡夷,竊主中國。以致汙壞彝倫,綱常失序。幸神州大明之太祖,英俊起兵,收海內之群雄,複前代之疆宇,即神州皇帝位。

神州之事,自有中華皇帝獨裁,吾等居於大西之州,但求通商遣使,互通有無,以求孔孟之學教化……

……眾人麵對這張極為大膽的國書,不敢做出任何的決定。幾年前的大侖山慘案剛剛結束,正是福建等地的官員對外交流最緊張的時候,卻偏偏有這麼一張國書被遞過來。

沒有人敢認為這是假的,也沒人敢認為這是真的,送國書的人就在外麵等候,還有幾個福建的海商。

如果隻看前麵,那是大逆不道的,竟敢神州隻是大九州之一。等看到後麵的內容,又讓這些人產生了一種似乎像是真的感覺,難道當年三監之亂後真的有一支所謂的“北師”越過了大海?

最讓這些官員難以接受的,就是裏麵隱隱透出的一種似乎平等的關係。很明顯,這封國書中華皇帝是赤縣神州這個範圍的皇帝,除了赤縣神州外還有其餘八州,隻不過大部分都沒有皇帝。

也就是,下的概念變大了,這個下共主變成了赤縣神州的共主。而那個所謂的大西州,雖然沒有皇帝,但是人口數千萬,三十六郡,不稱皇帝卻稱一州之長,算起來竟然和神州的皇帝是平等的。

但是除了這個極為無禮的法之外,別的地方還是中規中矩的,皇帝的名號也用了金筆書寫。

通商之事,他們做不了決定,但依著祖製也不能直接丟棄,畢竟是按照程序遞上了國書的,這個程序的正當性還是要走的。

陶拱聖看過之後,沉吟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