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僅是夏的夏,更是華夏的夏。蟬叫的再歡,都叫人將蟬和夏聯係到不可分割的一體,但又有什麼用呢?一旦真正的霜寒降臨,那還不過是頃刻即亡,什麼用都沒有。
激進派們知道自己的基本盤就是那些最底層,而且很多激進派的年輕人也正是充滿了對最底層的同情才認同那些激進的想法,可畢竟是空想。
然而原本的盟友背叛了他們,他們就不得不去尋找曾經被斥責為“叛徒”和“投降派”的墨黨尋求支持。
不斷有人出入墨黨的中央黨部,雙方進行了一係列的秘密商談和和解之後,激進派的那批人製定的綱領也開始變動,朝著墨黨可以接受、雖然不支持、但是理論上不反對的方向挪動。
比如土地政策也從一開始空想的按照全國的人口均分土地,變為另一種空想的“保持大土地製度不分割,讓雇工選舉經營者,成立聯合農場,分期贖買”。
這種微妙的變化立刻引起了閩城的那些大作坊主的注意,這裏和北方不同,很多新興的作坊主工廠主和土地的關係已經不大,他們的原始積累主要是靠原本的手工業經營或是出海,土地問題他們看的並不重要。
但是他們明白墨黨追求的東西,一旦在土地問題上和這些激進派達成了一致,那麼城市內該怎麼辦?土地既然可以成立聯合農場,那麼工廠呢?
那些市民是尊重所有權的,所設計的世界雖然讓這些作坊主極為不滿,可並沒有挖根。
但是所有權是根,這些人卻是要挖根,而且顯然明白依靠閩城這些亂七八糟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達成目標,而所有權問題則是和整個舊時代宣戰,這明顯是不準備在規則之內玩,準備掀桌子另立規則了。
墨黨至今還沒有就這些問題徹底地表態,亦或者之前就已經明明白白地表過態,但是表態的那些未來太遙遠,根本感受不到威脅。
在他們看來墨黨之前明明白白表態的東西,就像是有人告訴他們不要再燒煤了,否則那些煤煙會遮住空遮蔽太陽最終會讓萬物陷入死寂。這是遙不可及的,但是當有一隱約能夠感覺到這種威脅真的存在的時候,那種擔憂頓時遊蕩在心中,難以抹去。
事實上,墨黨在一個月前的議事會廣場前被那些人插了一刀之後,這個幼稚的、沒有經曆過真正大場麵的、仍舊鬆散的黨派內部也充滿了一種極度不爽的情緒。
但大部分的人還是認為這時候時機還遠未成熟,他們堅信這時候自己不能做社會變革的領導者,隻能充當工廠主階層和自由派階層的同盟,最好是在合理合法的情況下加速社會的生產變革,從而創造更多的機會。
這種社會變革之下,任何不符合新時代的階層都會消亡,而局麵隻會對墨黨所推算的未來越來越有利。當越來越多的自耕農破產、生產者破產、越來越多的大農場和大作坊大工廠建立,最終形成的一股強大的力量,就不是一句蒼白無力的“所有權”這三個字能夠解釋的了。
但是如今的條件遠遠不夠,甚至在閩城這個最為接近新時代的地方力量都還遠遠不足。因此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奪回最底層運動的主導權,借用市民、北方土地豪族和權力家族、工廠主、自由派、極端無政府派之間的矛盾,獲取為將來更為順利更為有利的條件。
這不是內部高層就能決定的,而是因為這個黨派並沒有救亡圖存的迫切追求,又沒有深入農村,基層骨幹都是工廠作坊的雇工。
基層對於一些目的也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相對於那些不靠邊的追求,他們更需求十二時工作製、一旬休一、提高最低工資、反抗計件工資、讓工廠主撕毀罷工黑名單之類的東西。
對他們而言,市民追求的那些東西毫無興趣,而且把工廠和機器都毀了,他們怎麼辦?
對於極端激進派的空想社會,經過這些年的宣傳和實際的墨黨黨產的工廠的改良,他們也不願意退回去,而且認為那是毫無希望的。
但凡一個黨派的存在,是需要基層基礎的,不是上層的設想就能達成目的的。至少此時的墨黨還是初生的、幼稚的、完全沒有做好做大事的準備也沒有做大事的基礎。
又是幾場劇烈的內部爭論之後,黨派高層做出了決定:利用矛盾,爭取一定的進步。與工廠主階層暫時結盟,同反動退後的市民做鬥爭。爭取底層的主導權,堅持自己的獨立性,結盟不代表無條件妥協。一旦資產者和自由派準備在全國範圍內掀桌的時候黨派會支持他們掀桌,掀桌之後再進一步。但是過程中也要追求雇工階層的利益不能無條件退後,也應該根據情況選擇盟友,包括那些不可忽視的市民階層,都隻是暫時的敵人而非未必將來不能聯合在一起的盟友。
現階段的敵人和政治盟友確定了,現階段的目標也已經定下,剩下的就是依靠各種手腕,做一些不那麼偉光正的事。
九月末,有消息,墨黨中央決定給予那些激進派成員一些人私人的無息援助貸款,這些貸款可以“合法”地購買槍炮作坊的槍械,甚至據激進派的這些人從墨黨手中買了一艘裝備了銅炮的船,而且正在購買陸地使用的炮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