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工廠主的代表與墨黨的代表的見麵頗具幾分魔幻現實的色彩。
墨黨中央黨部的大廳內,高掛著“一切歸勞動者所有”的橫幅,擺滿了之前多次罷工和群眾集會的黑白照片,還有一副請西洋畫師畫的幾張色彩鮮豔的有光影對比的描繪礦工請願活動的油畫。
來到這裏請求會談的人,之前對這裏是不厭其煩,卻又不得不接觸。
墨黨的前身是進步同盟,同盟內部一大堆的極端激進派和密謀派或是自由主義恐怖襲擊派,而且之前組織罷工請願之類的事墨黨更是不遺餘力,經常資助一些團體金錢,提供罷工基金和糧食支持。
如今到底能辦出什麼事,實在是不準,這些工廠主和商業代表心中都沒準。
再者,陳健和這些人之間往來頗深,即便已經從一些行業退股,但是許多行業又和墨黨控製的產業息息相關。
最簡單的例子比如繅絲作坊,用化工作坊生產的磷酸氫二鈉或是碳酸鈉作為脫絲膠劑,前者隻能在這裏買到,後者用食鹽和硫酸為原料的碳酸鈉質量比起燒灰法的更好一些。
不用也不是不行,但是成本和質量肯定要降低,而且隻是繅絲一個行業,更別提其餘的大型分工製的手工作坊了。
一方是相對於舊時代的先進生產關係,另一方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和前進方向,雖然從誕生之初雙方就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在對付舊時代殘餘這件事上還是有可談之處的。
工廠主代表們坐在那裏,看著牆上的那幅字,極不舒服。雖不上坐立不安,可總覺得有些荒謬。
對麵的那些人年紀都不算大,可是一個個都是這邊耳熟能詳的人物,工廠主內部秘密流傳的“聯合黑名單”中,這些人都是榜上有名的人物。
門外有人把守,工廠主代表們也就開門見山。
一人拿著一本墨黨宣傳用的街頭冊子,翻開某一頁道:“諸位,大工廠大作坊可是貴黨認為的未來的方向,也就是我們走的路是正確的,你們總不能自己的綱領都要背叛吧?”
對麵幾個年輕人也都笑起來,點頭道:“沒錯,這的確是我們的,我們也一直承認。但是大工廠大作坊歸誰所有,並不影響大工廠大作坊這件事本身是不是?”
提問的那人臉上抽搐了一下,連忙道:“不談這個問題,隻那些個人的家庭作坊,你們總不至於和他們站在一起退回到過去吧?”
對麵一人道:“我們當然不會倒退回過去,但是未來的美好是建立在累累屍骨之上的,有些事終究要有人負責。誰來負責?誰來管?”
“你們又不是王上,也不是你們來負責管理這個國家,你們不需要負責不需要管,隻需要管好你們的利益就好。你們不是罷工爭取利益嗎?可我沒聽你們不罷工了,轉而去砸機器或是要求退回到行會存在的時候啊。如今這個局麵,他們那些人明顯是要把我們往死裏逼啊,而且北方那些人把手伸過來,我們可就完了,閩城也就完了,共和國也就完了。沒有大作坊,那些大家族靠著壟斷專營、靠著土地地租照樣可以活的很好,有沒有這些東西對他們毫無意義,他們巴不得這東西一直都不出現。可這些對我們、對你們卻都意義重大。他們全去當農戶當生產者,你們的黨派也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根浮萍了。”
對麵的人紛紛笑了起來,失笑道:“你們這些看了不少的書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啊。我們也是沒辦法。”
“閩城如今的局麵,怨不得別人,隻能怪你們自己。那些生產者雖然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但至少還能活下去,他們起義的動力不足。可最底層那些實在活不下去的人,我們不是沒有請願郡裏改救濟為郡屬工廠,可你們給否決了啊。不但不同意,風災之後還一個勁兒地提高糧價囤貨居奇,真把人逼到絕境了,那就怪不得人家與其餓死不如拚一把了,對不對?”
工廠主代表們急忙搖頭道:“囤貨居奇的那些人和我們沒關係,這個你們要搞清楚。我們按你們冊子上的法,是靠壓榨剩餘的勞動獲利的,可那些投機商並不一樣。”
“對對,和我們不一樣。起來,我們還討厭糧價上漲呢。糧價上漲對我們一點好處沒有,原材料的價格也跟著漲不,工資不漲你們又要組織鬧騰,我們其實也是希望糧價降低的那批人。”
“要起來,真要是組織郡屬工廠,那些投機商們應該多出一些錢。而且救濟本身我們也覺得不合理,救濟了那些錢又被糧價賺回去了,實際上我們什麼好處都沒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