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憤怒的方向(1 / 2)

嗟遠山的擔憂不無道理,真正的動亂還沒有來臨。

這場忽如其來的亂局中,之前泛濫的各種思潮加上閩城特殊的階層結構,讓這場忽然燒起的火焰很可能席卷一切。

而半年多前召開了擴大會議的、對未來的構想最激進的墨黨,在這場變革中如果不分裂,那就隻能成為刹車而不是油門。

這是城市,不是農村。

於是既有對舊時代的憤恨,也有對新時代的恐懼。

閩城占據絕對主力的市民階層中,超大半數是生產者,真正的無產者雇工數量並不多,那些剛剛從農村走入城市在收容工廠中挖河的那批人,他們現在還是更喜歡土地,還需要很長時間適應新時代。

這一次議事會一直在討論的稅製改革,受益最大的是那些生產者,受損最大的是那些舊時代的專營權、包稅者。

而那些吃相難看的投機商、糧食商,也在這十多年中積累了中底層足夠的怨氣。

對生產來,他們夢想的社會永遠都是公平的勞動換來公平的交換,他們的恨意更多地集中在那些糧食商、投機商和那些包稅專營者的身上。

各種亂七八糟的捐稅、商品稅,讓消費主力的生產者極為不滿,尤其是在經濟學開始剖析內在問題之後,這種不滿也就越積越深。

任何一種商品稅,最終都會加在商品的價格之上,交稅的看似是商人,實際上卻是那些大量的消費者,然後這些包稅和專營商再用交的這些稅換來特權和不平等的票權。

事實上土地問題和減租減息的問題,在閩城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反感,居住在閩城的許多地主已經完成了轉型,加上他們可以靠捐錢之類獲得一些免稅權,這件事對他們影響不大。

墨黨的宣傳更是將矛頭在無證據的情況下直接指向了那些稅製改革中利益受損的人,相當於直接讓資產階級成為了最憤怒的那個階層,成為了在利益上最好的同盟者。

專營權問題也是一樣,許多資本眼巴巴地盼著專營權,就算得不到也希望能夠自由競爭,裏麵的利潤太大。

本該最憤怒的失地者和湧入城市的農民,因為墨黨的“收買”政策,讓他們暫時有份糊口的工作;工廠製下的雇工連票權都沒有,他們隻能把訴求放在墨黨的代理人身上,同時暫時他們也是隻和工廠主爭取利益、加上大量的失地者湧入和新機械的改進,讓一些非熟練工也能幹很多工作,讓一部分雇工忙著成立抵製新人的團體,他們有組織但也最容易被墨黨控製住。

因而最容易失控的那部分人,則是極端激進空想派的資產者。他們向來富有激情,也同樣對稅製改革感觸最深,同時除去一部分水力工廠競爭的行業,其餘行業這些年的日子因為貿易等問題過得還不錯,所以他們對舊時代的殘餘也就最憤怒。

賺的錢多了,物價卻也在上漲。

錢賺得多了,自然會認為是新時代帶來的好處。

物價在上漲、稅不改,自然會認為是舊時代殘餘的壞處。

事實上白銀流入、大量出口、生產力提升減去出口額趕不上白銀流入的速度、農村土地沒有完成資本主義改造導致的農產品沒有最大規模的融入市場,這才是大頭的原因。

可這些人未必這麼想,而且這麼想太遙遠,遠不如將問題都推到稅製、投機商身上更簡單,當然他們的吃相也的確太難看,還沒學會怎麼吃得優雅。

憤怒,未必發生在最窮最苦的地方。

憤怒,往往發生在半明半暗的地方。

明亮之處,已經觸摸到,於是一切好的都歸於明,即便很多人竭力想讓他們理性思考,但做起來很難。

陰暗之處,已經感受過,於是一切不好的都歸於暗,即便很多人竭力想告訴他們這暗一直如此,可激情與明亮讓他們想要反抗這黑暗。

除了切身利益相關外,他們身上特有的那種狂熱性,也讓他們很是具有一種想做拯救者的浪漫氣質,更是催生了諸如正義激進青年社團這樣的組織。當然,他們的激進為墨黨的一些緩和政策提供了機會。

而墨黨暫時還沒有遇到一場真正的大屠殺,所以黨內的溫和派、理想派、幼稚派們成群結隊,還沒有出現一場屠殺把他們殺醒悟或是把溫和派都殺絕的時候,暫時還有繼續改良為資產階級民主站台的機會,直到屠刀降臨那一刻。

在嗟遠山簽名蓋上印章的三封文書剛剛傳到閩城大街巷的時候,名義上因為暴力炸彈襲擊官員而被取締合法活動資格的激進正義青年社團立刻發表了一篇聲明。

“激進正義青年社堅決支持國人平叛,並在此發布聲明:”

“此次叛亂和軍事政變的幕後指使者,即便是都城的‘大人物’,如果不能受到正義的審判,本社團將伸張此正義。”

“以正義的暴力對抗不義的暴力,本社團對盟誓,如查證實、必殺其全家,一個不留,以讓任何有做出此等舉動之人有所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