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染園離曉來的屋子並不遠,不過百步的距離,很快便到了。
楓樹照樣生機勃勃地生長著,枝葉繁盛,夏季的熱風輕飄飄地拂過,幽綠的葉泛著流光,滿鼻的清新之氣。樹林嘩嘩響起,似是在歡迎她。
林曉來是這園子的常客了。
踏著林間小道,往深處而去,幽幽的綠意迎著曉來的眉眼而來,他果真在此。
藤椅吱吱啞啞地搖著,林醉一襲平常的白袍襯著他越發皎白如玉,發如墨般披灑開來,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幾欲垂地,他靜靜地躺著,閉著眼,脖頸處的肌膚細致如美瓷。一隻白皙的手輕輕伏在額際,薄唇抿著,好看的眉微微皺起,似有些疲倦,卻美得驚心動魄。
這世間仿佛隻剩了他一人,林醉,若是這樣天荒地老也好。
林曉來踱步過去,小心翼翼,終是來到了他的身側。似乎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輕輕的,她竟有些心慌。抬手覆上他的眉,林曉來驚奇地看著自己的指尖觸上,明知道這不對,卻總有個聲音告訴她,林曉來,撫平它。
林醉毫無預兆地睜開眼,幹淨的眸子對上曉來慌張的眼竟帶了抹笑,他握住她顫抖的手腕,微微一笑,“怎的有空過來?”
“聽阿卿說宮裏派了太醫來,我過來看看。”
林曉來想她的林醉笑著是最好看的,就像溫柔的春風拂過,帶著濃濃的暖意,他該永遠這樣笑著的。
“嗯。”林醉輕答,“還是老樣子。”
“噢。”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林曉來還是感到心裏抽著發疼。
“我沒事了。”林醉起身拍了拍曉來的頭,“琴練得如何了?”
“自是一如既往的好。”曉來扯出笑,答道。
林醉從不強迫她學任何東西,凡事他總是依著她,依著她。從小因病臥床,這個園子這個林府便是他的整片天地,學詩學畫學棋學蕭,最是厭煩,卻無可奈何,這麼一副身子,他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曉來不一樣。他想,她不一樣。
學琴是林曉來求來的,他若吹簫,她便撫琴,陪著他便好。
林醉笑笑,“是了,我們曉來聰慧得緊。”
“明日我想出府。”林曉來小聲道。
“好。”林醉眼裏閃過一絲情愫,轉笑道,“明日是乞巧節,你也出去為府裏置些物事。”
林曉來抬起頭迎上林醉的笑意盎然,他竟那麼應了。
“你要溜出去,難道我還能用繩子拴住你不成?”林醉似是看出曉來眼裏的驚惑,笑笑。
“我倒願你拴住我。”她輕聲道,隻是繩子那頭你一定要緊緊握著,不要放開。
他低垂著眸子,眼波湧動,曉來歎口氣,綻出笑顏,“不打擾大少爺午休了。”止不住心悸,她快速離去,每個步子那麼熟悉,卻那麼沉重。
楓樹下,林醉歎息一聲,回躺入椅中。
曉來就像一隻快活的鳥,他怎麼能因私心困住她,這便是他們的不同,他隻能呆在這裏,看著她這般向往府牆外麵的世界,然後目送她的背影遠去卻出不了聲。
他喚不住她。
終是要失去的吧,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