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自是養的了林曉來這一大閑人,屈指數來,自林曉來被林醉拾進府竟是有六個年頭。
林曉來初來乍到時,在這偌大的林府暈頭轉向,十次裏能迷路八九次,王叔常歎她腦子不靈光,每每她也隻能暗暗握拳,如今這整整六個春秋歲月,林府府中景色縱使再是美麗絕倫,複雜多幻,她也是爛熟於心了。
林曉來坐在門前,握著一把雕刻刀,細細地在一塊紅木上雕著,眼睛、鼻子、嘴唇。林醉的模樣清清楚楚地在她腦中映著。六年來,林曉來隻是覺得滿足,對她而言,這世上最幸運的事就是遇上了林醉,若定要說再有,便是這六年來之不易的平淡時光,有自己也有他。
“丫蛋!”人未到聲先到,林曉來低頭細心地雕著,全然不理,也是,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這府裏如此叫她的還能有誰。
“人家大姑娘都是坐在閨房裏安安靜靜地繡個鴛鴦,你倒好,搗鼓這傷人玩意。”二虎,現喚林卿挑著眉嚷嚷道。想他剛入府時林醉讓他做了書童,勸他改個文雅些的名,他硬是不肯,性子執拗得很,“這天下哪有比虎字更襯我的威武英姿,哈哈哈哈哈!”仰天長笑一聲完了還頗有氣勢地捶了捶小小的胸膛。
林醉隻是笑著依他,等他年歲漸大,終是垂頭喪氣地求林醉賜名,臉一陣黑一陣紅,逗得林曉來幾日止不住笑他。林醉想了幾字與他,他選中卿字,倒也溫文儒雅。自改名後竟也顯出些飄飄然的公子氣來。
林曉來瞥了來人一眼,暗藏笑意,“怎麼雕刻刀就傷人了,繡針就安全了?”林卿一見她笑得燦爛便知她又想起名字那事,恨恨道:“好你個小鴨蛋,小心哥把你磕了炒蛋!”
林曉來起身輕踢他一腳,“少,少爺,我想我還是改個名字,與你與我大家都好。”曉來學得惟妙惟肖,笑開了花,“我深覺二虎這名有損林府形象,雖喚著威風,可我隻是小小書童,怎擔得起這般磅礴大氣的名?”
林卿氣極,又拿她沒法,“不跟你計較。”
“謝大俠饒命。”林曉來拱了拱手,笑道。
“今日太醫又來與少爺看病,不知如何了。”林卿忽然換了表情,烏黑的眸中透著關切。
林曉來也斂了笑意,淡淡道:“自會好的。”
她從不曾想過這樣神仙般的人物竟被疾病纏身,這病打娘胎時便跟著林醉,林家遍尋名醫,千方百計卻不曾治好一二,林醉的姨母是當今皇後,也是心急,屢次派太醫前來也是無果。
林曉來長那麼大最不信宮裏的太醫,他們總是語重心長地歎一句:這是病,得治!廢你姑姑的什麼話!
末了便開一張糊裏糊塗的單子,養生補氣便再無其他。倒是有個雲遊道士路經此處,歎林醉命裏有劫,成年之前定受不了外來之風。曉來自是不信這等道士胡言亂語,然而林夫人卻是極其重視,雖不知這外來之風是何解,硬是憑著自己的臆想,生生囚著兒子不讓出府。直到林醉逮住機會偷溜出府,將林曉來帶回。林夫人急得火冒三丈,要拿曉來開刀,虧了林醉自那日後並無奇怪,笑容卻是多了起來,曉來在林夫人的臉色中也甚是乖巧,一下便住了六年。
林卿走了,曉來想著去看看林醉,便朝楓染園漫步走去。他定在那裏的,在滿園的樹群中,在精致的藤椅上,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