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很不客氣地敲他頭,“可是燒傻了?”
林醉再次看向她,她也一眨不眨地回看他,就像他睡意惺忪時見著的模樣,她仿佛在等他醒來,就這樣盯著他很久很久。
她有著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皮膚,雙眉小巧如畫,雙眼閃爍如星,長發便如那雙烏黑皎潔的眸子黑得純淨無暇,她隻是隨便綰了發,一隻珠花的簪子上垂著流蘇。
許是見他長久不說話,她的嘴角向上彎起,粉嫩的唇帶著笑,他忽然想起古書上的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大概也不過如此。
“你長得也真是好看。”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可愛脫俗。
林醉楞了,撇開眼臉紅。“你披著發,怪不得姑姑以為你是個女孩將你買了,若不是你濕了身子為你換衣裳,我看著也極像。”
林醉忽然驚覺身上的衣裳已換了一套新的,臉愈發紅潤。
“哎?”女孩奇道,“你已經退燒了啊,怎的臉還這般紅?”
她又道,“定是你發濕,入了寒氣,我給你擦擦。”女孩說著自顧自取了毛布,她按著林醉的肩膀將他的身子側轉,撩了一部分發置於他胸膛前,一雙纖手皓膚如玉,便如透明一般,林醉仿佛真的還在發燒,連腦子都開始空白起來。
她細細地幫他弄頭發,忙了好一會才大功告成,“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姑姑你是男孩,否則姑姑知道自己虧了大錢定會剝了你的皮!”
林醉似懂非懂地點頭,“我看你被接進來時衣著華貴,定是出身富貴人家,你家裏人看你不見必會來找你,到時候你就安全了!”女孩見林醉十分懵懂的樣子,又囑咐道。
他還未應聲,一個小個子的男孩衝進了屋裏,手裏握著一個木人,那木人依稀有些麵容,但是做工粗糙,可以看出做的人很是努力,卻有些力道不足。
“能將這個送與我嗎?”男孩來得氣勢洶洶,可見了女孩卻弱了氣勢,“我,我很是喜歡。”
“不行!”她一口拒絕,“你怎能隨意進別人房間拿別人東西?”
“你刻得是你阿爹嗎?”男孩有些黯然,卻硬是要個理由。
“怎麼可能?”女孩的眼裏泛上淚光,語氣卻絲毫不弱,“他親手將我扔在這裏,我刻他?我隻是覺得這木人花我很多時間,我與你熟嗎?怎的送你?”說完一把奪過男孩手中的木人,踉蹌著跑了出去。
男孩傻在原地,很久很久才注意到林醉的目光,“你?你就是姑姑新買的女孩?”男孩道,“我叫二虎。”
“我叫林……”林醉話未說完卻被二虎打斷,“我得跟上她。”二虎跑了。
果真如女孩所說,幾日來他很少說話,那姑姑以為他初來乍到有些生分,隻是好吃好喝地供著他,林家找到他已經是三日後了,林夫人親自來了,見她的寶貝兒子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儼然是個女孩了,輕飄飄的身子似乎搖搖欲墜,抱著他便大哭起來,止也止不住。
他走時,女孩來看他,她因著照顧了他幾日才被許了進來。
女孩水盈盈的眸子有些離別的悲傷,她將一個小木人放在他手心,真的很小很小,林醉一握就能將它全部包在手掌上,木質很光滑,嶄新的。“送你了,有點小。”
她硬將身上的小袍子脫下包在他身上,走了。
那年林醉七歲,林曉來五歲。
林醉扶著門咳嗽,他知道站在門邊有些久了,回頭俯身對著蠟燭吹了口氣,一縷火焰撲閃了幾下滅了。不做掙紮,因為無用。
之後,林醉真的很想很想找她,可他隻知道那是風月之地,可繁華的皇城豈是隻有一家這樣的院子,大大小小的青樓皇城尚有幾十所,直到他逼了王叔出府,細細地找去,硬是拉著黑著臉差點掉出淚的王叔在幾家青樓裏進進出出,終見了那姑姑,卻發現那姑姑也是滿世界找她,還有院裏的小雜役二虎。
可林醉不後悔,如若不出府,又怎能再遇她。
林醉坐下,抿了口茶,桌上立著兩個木人,一大一小,俏皮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