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微麻木低下頭,隱藏在袖口裏的拳頭被她握得死緊。
從未有現在一刻,她恨著自己屈辱跪著。
搖尾乞憐,隻為求得一線生機。
她微微呼出一口氣,冷冷看著那逐漸遠去的禦輦。
神態是前所未有的沉靜。
卻無端讓人感到不安。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宦官尖細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發疼。
“臣,有本啟奏。”
一副書生模樣的左都禦史捧著玉笏慷慨陳詞起來,“臣以為,太子妃孟氏不守婦道,不尊綱常,有失燕國風範,懇請陛下處以極刑,以懾無知婦孺,正我燕國風氣!”
此話一出,紛紛有幾個大臣跳出來表示讚同,話語裏十分惡劣貶低孟南微的身份,言及商賈本賤,當不起皇家貴胄的尊榮。
“嗬——”
有人輕笑。
眾人的眼皮狠狠一跳。在靜穆莊嚴的太儀殿上,竟有人敢笑?是那個兔崽子活膩了?
燕王抬眼。
一道紅色身影逶迤出現,繁複花飾的裙裾隨著主人的紛紛揚揚落在地上,仿佛暈開了一室的灼光。
他眼色沉了沉。
魏公公心道,壞了,陛下生氣了。又看見大殿上那決然的女子,忍不住歎息一句。
這又是何苦呢?
對方置若罔聞,笑吟吟看著那書生模樣的男子,“今日聽大人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詩書。”她音色輕緩,恍若朦朧雨天中那一縷嫋嫋逝去的煙火,婉轉而動聽。
那左都禦史驚疑不定看著她,這模樣,這氣度,的確是太子妃孟氏無疑,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議政之地,女子不容踏足!
“不過,大人的勇氣可是可嘉,連太祖都敢質疑,草民實在是甘拜下風!失敬,失敬。”女子抻了抻袖口,風輕雲淡。
“混賬!”
那禦史下意識反駁,“本官何曾質疑太祖?你休得血口噴人!”
燕國太祖是難得的梟雄人物,他白手起家,卻打下了大片的江山,為後代所敬仰,容不得一點汙漬與責難。
“先前大人不是說商賈本賤?”女子笑盈盈道。
“士農工商,商排最末!吾輩清白立世,怎可學了那般醃臢的手段去牟利百姓——”禦史理所應當開口,並以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瞅著孟南微。
果然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
“醃臢?”女子似乎細細咀嚼二字的意味,眸光陡然鋒銳如劍,逼得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