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道批命出自某些意圖,卻也暗合他命定的軌跡,隻是誰都沒想到,這世上不隻一位異世之人,她們的出現擾亂了許多人原本的命運。譬如站在他麵前這位青衣男子,明明是一介女流,陰差陽錯,榮登平國的第一權相的寶座。
更不可置信的是,前世從未有過交集的人,此生攜手相伴。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在場都是聰明人,一點變通。
孟南微一怔,低著頭掩飾自己的神色。她又想到了那個冰冷的夜晚,她直直跪在階梯上,隻為苟延殘喘,求一線生機。這種卑微脆弱的記憶,時隔多年再度回想,仍是她心口的一道傷疤。
她的情緒卻逃不出國師心細如發的觀察。
自從兩人確定心意後,早就對雙方坦誠了一切,雖然孟南微隻是輕描淡寫帶過那段在燕國的日子,但心疼的人總能聽出倪端。
隻是國師從不揭穿意中人的強顏歡笑。
他們心意相通,她若想笑,他便陪著她笑。總有一天,他會將撫平這道傷口,讓她心甘情願的,在他眼下綻開絕無僅有的傾城一笑。
她的以後,有他參與便夠了。
“前燕王?”白衣國師似是輕笑一聲,取出雪帕,慢條斯理淨著手,“果然是有能耐的,還算計到玉某的頭上。不過,既然玉某大難不死,也得好好回敬一下他的心意。”
“告辭。”
他扔下帕子,往門口走去。
“貧僧言盡於此,還請……大人不要為難妻小。”
身後的人影正謙卑俯下身體。
孟南微收回了目光,隨著國師離開。
外邊是一排整齊幹淨的房舍,花木繁茂,曲徑通幽,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香味。僧人結束了晚課,整座伽藍寺又變得清寂無聲了,偶爾飄來幾聲低低的交談。
狹窄的小徑隻容得下一人通過,兩人一前一後走過,一時間隻聽得見衣裳摩擦與佩環相撞的聲響。
前麵的人忽然頓住了。
“怎麼了?”孟南微抬起眉眼,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掌便拂過她的鬢間,緊接著撞入他清幽如潭的眸裏。這人看她時,裏邊仿佛晃起了淺淺動人的漣漪。
她看到他眼裏勾勒出自己的容顏,溫潤的,迷人的。
一時相顧無言。
“阿瑾。”
他喚她。
“你的委屈,我要讓他們千倍償還。”
一句話,擲地有聲。
於是,在他一塌糊塗的溫柔裏,她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孟南微見過國師大人的無數張麵孔,清冷如他,狡猾如他,耍賴如他,千麵如他。可眼前,這個人認真看她,說,一切委屈你不會白受,你男人替你全討回來。
年少時,她曾認真細致想過,自己會為什麼樣的男子而傾心。
嫁於慕容少昊之後,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
後來,殷長秋的猶豫再次粉碎她的憧憬。
她發誓,此生心如止水,不再戀慕世間男子。
明明自己做得很好,隻是這人出現以後,一切條框都不管用。
有的委屈,他若知曉了,便不會讓她獨自擔著。她得到過很多華美醉人的承諾,可一旦觸碰利益的底線,無一人捍衛她的尊嚴與骨血。
她第一次沒有躲開男人炙熱的手掌,微微側著臉,輕輕挨著,讓他掌心的紋路在她臉上逐漸清晰。
風月如詩,她卻想在他心口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