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白安對阿儺的想法和作為報以感動,卻不屑一顧。
苗寨的小子心念一動間要救一個該死的小姑娘,可惜可惜,束手無策。
她不為所動,在青花蟒中步步逶迤,深夜的月被陰雲遮蔽:“孩子們餓了。”她唇角勾笑,輕言輕語。
就在這時,身邊的兩條蟒蛇突然“呯”的一下,整個蛇身爆裂了開來,血肉飛濺中,幾隻被吞咽下去的血嬰從它們的屍體渣滓中爬出來,還砸吧著嘴仿佛吃了一頓美餐。
章白安行徑過的路線,蟒蛇無不是全身潰爛或者爆裂,血嬰和蟒蛇兩敗俱傷,或死或傷。
就像一場慘絕的鬥法,雙方根本還沒使上全力,就已經屍橫遍地了。
阿儺看得瞠目結舌,他鬆開藍小玉,也許他也意識到,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
章白安就像能步步生花一樣走在百足之蟲上,她看著心神煞廢的兩人,就像在看一場自編自導的戲。
她的腳步頓住了,蹲下身從草叢中撿起了一樣東西,銅錢令。
藍小玉一愣,那是被血嬰咬斷了紅繩落下的。
“長命鎖,保命符。”這是藍小玉曾經告訴過章白安的,“你很喜歡它。”何止喜歡,那是藍小玉這十六年來,孫道陵給予的最珍貴的東西。
章白安記得可是很清楚,藍小玉說著孫道陵的一切,說著這十六年來的點滴,銅錢令就是她的長命鎖。
藍小玉從不離身。
章白安淺笑宴宴,抬手就把這“長命鎖”丟-垃-圾一樣進了藍紋瓦罐中,隻聽到“喀啦”一下。
道家的明器,遇到了汙穢的蠱毒,瞬間清澈染雜,四分五裂。
銅錢令碎裂的聲音在夜裏特別的響,章白安一臉好可惜的表情說著:“有些時候,還是短命一些的好。”短命了,就不知道這人生原本還是有很多疾苦的;短命了,就不必要經曆所謂的至親枉離,至愛追悔。
藍小玉的眼睛從周圍的血色移到了瓦罐上卻再也離不開,神采都仿佛被抽走了,章白安毀了她的銅錢令——
她不在乎那隻是一件法器,她在乎的,是這銅錢令代表的一切。
曾經的、年幼的、森道淩、趙遠信——道堂的生活,老窩的點滴——
章白安明明知道在藍小玉的心裏,銅錢令代表了什麼,卻故意在她麵前毀去一切。
為什麼?
因為,藍小玉今晚,必須死。
那麼,那些,還重要嗎?
要殺死一個人,最先的,就是要誅心。
要讓她痛失珍寶、痛失所愛,那麼,她就會如同行屍走肉,無從掙紮。
“啪”,一個耳光硬生生甩到藍小玉的臉上。
“你醒醒,藍小玉,她就算是你母親也不值得你為她再浪費一分心神,她要殺的人是你,是你啊!”阿儺又是一耳光甩去了藍小玉臉上。
藍小玉被這兩耳光是打懵了,也打醒了一半。
“阿儺……”她說。
這是她這個晚上第一次開口叫阿儺的名字,阿儺居然覺得無比安心,那說明藍小玉還沒有傻。
章白安歪著腦袋,她不再前進,“小玉,我曾經很愛你,隻是,更愛他。”她的口氣如同一縷輕煙隨風而逝,哀歎委婉地就像仿佛撫過你心頭的那股涼風——
她神色在這句話尾一斂,所有的溫柔都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明晃晃的殺意。
血嬰一瞬間都如同得到了某種放肆的指示,嗚嗚哇哇的叫嚷起來,震耳欲聾,它們踩著蟒蛇的肉渣,飛奔猛撲上來就要咬上藍小玉和阿儺滿身的肉。
藍小玉倒抽口氣,她看到身邊同樣臉色緊繃的阿儺時,藍小玉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向後一扯,伸腿絆住那小子的腿腳,“噗通”,阿儺根本沒料到在這緊要關頭,藍小玉會有這樣的行為。
所以,他輕而易舉就被那小姑娘絆倒在身後,藍小玉已經擋在了他跟前。
她臉色發白,明明震驚畏懼的要死,卻死撐著那種逼視的目光瞪著章白安——
章白安要殺的人隻是自己,阿儺又何必無辜為她而犯險?!
烏雲在這刻完全遮住了月光,所有人眼前一黑,藍小玉隻感覺到幾道勁風“嗖嗖嗖”的從耳朵邊穿過去,簡直有一種斧劈刀削的感覺貼著臉頰而過,又陰又冷,令人不寒而栗。
“呯”的,有什麼東西劈打在草叢裏發出草皮也被掀起的味道。
她的手腕被人握住,腰身輕輕一摟,整個身子就像沒了重量被這陣勁風一帶,就帶出了好幾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