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怕的人心。
他的腦海中隻落得這樣一個句子。
“無妨。”夜闕君勾了唇角也要那小姑娘安下心的重做坐回小凳上,他順手起了茶壺替她斟滿遞至她跟前,慵慵懶懶的往椅背上輕靠。
藍小玉捧著杯子,水還溫熱著,她泯了一口才發現自己幹涸的嗓子有些火燎一般的疼痛,茶水潤過心肺般的通透,她“咕咚咕咚”下肚,餘光偷偷瞟著那家夥。
那家夥呢,眼角眉梢都有著安然坦之的神情,藍小玉“噗”的一下,口中的茶水就全噴在了桌案上,連人都從凳子上又跳了起來。
“這裏是哪?!”好像是個突然冒出在腦海裏的問題,藍小玉覺得自個兒現在才想到問,有一點遲鈍——很顯然,夜闕君的“美色”向來對自己有“致命”殺傷力。
她“咳咳咳”的敲打著被嗆到了的胸口,這房間不算亮,所以她根本看不清周遭還有什麼,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夜闕君是否將她送回了降梅觀,但她很清楚,這裏不是降梅觀。
相反,這裏沒有任何道家佛門的清淨之息,而是落落的,流動著低沉靄靄陰邑,她抬起頭又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他們明明被陷於鯤鵬之地,哪怕是現在都還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動,天穹與汪洋的連接成片,水緩緩漫過頭頂的窒息,然後呢?
然後,風雲之上的欽原掠翅,羽翼籠罩了一切。
“我記得……鯤鵬之地……”最後的最後,發生了什麼,她回憶著落出口來。
夜闕君的手心覆在了她捶在腦袋上的手,好像有著什麼壓抑卻依然釋懷了的重擔:“它不存在了。”他看著她的眼睛,出口輕巧,沒有重生、沒有死亡、沒有禁錮、也沒有束縛。
藍小玉咕咚咽下了還蔓延在唇齒間的茶意,舌-頭也有點兒打結:“你你你……你……”她在那“你”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要怎麼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說過,那些違逆於我的,哪怕葬身海腹,也不值得回顧,”他瞅著,還歪了下腦袋,“這個世上,沒有鯤鵬之地,也未有鯤鵬之主。”
因為那主宰之人,親手封印覆溺了那海陸之地,永不見天日。
藍小玉張了張口,卻還是帶著幾分唏噓的感慨,夜闕君雖然說來好似輕鬆,可他心裏,若說沒有一分的不甘,那是藍小玉都不願意相信的。
鯤鵬之地在1200年前,之於他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和地位呢,他卻仿若“信手”的摒棄違背了一切。
這讓藍小玉莫名心裏會回響那些虛靈的叫嚷,叛徒——還有聿衡曾經恨恨不平的神情——藍小玉,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麼。
放棄了什麼。
這樣驚為天人的神祗。
藍小玉下意識的握住了那鬼神的指尖,還真是怕一眨眼或者一個不小心,他就這麼溜走了,然後消失不見。
她或許隻是想不到,夜闕君會真的那麼決然到一意孤行的行為,他和自己……又有幾分不同呢。
藍小玉忍不住去想的,何止這些,如果沒有她,夜闕君會成為什麼樣的存在,藍小玉突得又不敢去想了。
鬼君、神祗、鯤鵬主,執掌死亡與重生的不可方物的家夥,站在自己麵前,像極了虔誠的信約。
藍小玉,為你,才至如今的地步。
她連呼吸都要頓住。
夜闕君挑了下眉角,藍小玉神遊太虛對他來說,可著實有著不小的不滿,他傾過身,那身影就將藍小玉籠罩了下來,低沉沉的笑意刻意帶著戲弄的興味:“怎麼,是否覺得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那樣言笑晏晏間,你感覺不到的傲然孑立,都能在分秒中淋漓精致,他的指尖纏繞住藍小玉的長發,一縷一縷,像要纏縛進心中。
藍小玉嗅到清荷露水的時候,眉目如畫已經躍到了自己的眼簾裏,眼角眉梢的戲謔讓藍小玉原本才稍稍平複了的心緒轟然崩塌,不好不好,臉大概燙的可以煎雞蛋了,她“咳、咳、咳”的示著弱,可那鬼神哪裏有放過她的意思。
該摟著的摟著,該盯著的盯著。
藍小玉聽到自己的聲音都細如蚊蠅:“我隻是……”她想了想,好似鼓起了勇氣,直愣愣的抬起頭看向那鬼神的眼瞳,連聲音都不自覺放大了起來,“突然發現自己太過貪心,我要的東西太多,卻也很少,”她一咬牙,小眼神可算不再閃躲,“我隻想要你,夜闕君,你在我身邊,哪怕隻讓我多活一秒,我也心甘情願。”
藍小玉漲紅著臉,一股腦兒的吐了出來,沒料得夜闕君竟然“噗嗤”的大笑了起來。
這告白說的好似要上一場斷頭台,夜闕君很想忍,可沒忍住笑。
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