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抿著嘴退開身就指了指背後。
於是青燈就看到了。
屋外的陽光正明媚落下和煦的溫度,洋洋灑灑的將園中那正站在紅梅花從前的人照得清雅通透。
好像連陽光都可以輕易穿透身體的阻礙。
藍小玉。
她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青燈直起身,連呼吸都要窒去,有那麼一瞬,他錯覺恍如隔世。
他幾乎要當場落下淚來,那樣不敢置信的看到,藍小玉,站在自己麵前。
青燈至今也能清楚的記得那些話。
我要去找他。
我們還會再見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
這一別,便是三年之久,他不知道任何關於藍小玉的情況,他也曾偶爾詢問那些雲遊而來的朝拜者,有沒有、有沒有見到、有沒有聽說,有那樣的一個小姑娘——他從未得知過藍小玉的生死狀況,卻在每年梅花盛開時,記憶如同洶湧海潮。
他會想起,那個苗家少年和閭山來的小道士,走進降梅觀時釋然又瀟灑的樣子,後來經曆的一切都變成旁人眼中遙不可及、無法理解卻又在每一個夜晚如數家珍的回憶。
藍小玉,你是否安好。
藍小玉,你是否如願。
藍小玉,你是否幸福。
青燈的眼睛睜大再睜大,仿佛怕這隻是一個幻影一場夢,多眨眼一下就會消失不見。
藍小玉會心而笑,那雙眼中的惶恐驚愕還真是出了她的意料,彼時紅梅初綻的風華在她身邊流逝,而她的身後,是那頎長身影水墨淡衍倚著梅枝,如同銜月在天的驚心動魄。
青燈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哽在喉頭,突地“哇嗚”一聲,堂堂降梅觀主,三清會的指引之人竟然抱著袖子大哭起來。
穩重的少年人落淚染濕了衣袖和道袍,藍小玉突然覺得自己真是造孽,要不然,一定是人緣太好了,要麵對的恐怕不止幾場久別重逢的哭呐。
“太好了……”青燈的口齒模糊卻隻是一直在重複,“太好了……”三年,說短不短,說久不久,他的容顏許未多變卻是印刻了歲月和人性的痕跡,而藍小玉呢——
他抹去眼淚看著他們。
藍小玉和那鬼神仿佛一如當年,落梅無聲的清淨中多了的許是成長和付出。
他們,沒有什麼改變,這真是上天的恩賜,也是時光的恩惠。
有什麼比得上此刻一如初見,更叫人心動和難忍。
“呀,哥哥哭鼻子,這麼大的人啦還要哭鼻子。”一旁看了半日的小蘿莉眨巴著眼睛“啪嗒啪嗒”跑到藍小玉的身邊,一把揪住她的袍角,“娘親娘親,和你說的不一樣呢。”
藍小玉微微俯下身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不言不語,青燈呢,這會兒趕忙擦光臉上的痕跡,總算是知道自己還要點麵子。
他把臉色一正就想著要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抬手也想去揉揉那小蘿莉的腦袋,可伸到一半就僵了下,硬生生的收了回去,無他,他還沒遲鈍到看不懂那尊鬼神的眼神。
露水將晨日的氣息都氤氳了個透徹,合著那看似無意卻灼然刁難的目光,鬼神還是不惹為妙——青燈心裏暗自咂咂嘴。
這是一個奇怪的場景,是人、是鬼還是神,都被棄於漫天紅梅的紛飛中,一場重逢就如同能靜謐過半個世紀的時光,如今的降梅觀主輕輕咳了下,終是直起了身負手在後,這一院子的梅花,他花了不少的心思重新翻中,雕欄玉柱的一切似有不同又似曾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