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我雖看不清樣貌，相隔這麼遠我也能感受到她高雅如梅的氣質和濃鬱的書香氣息。她像一朵筆墨渲染的梅花，絲絲繞繞的墨將我圍困。
她的美、她的嬌羞、她的清麗無不讓我妒忌。
這個女子，奪走了我的摯愛。
我的心像被挖了一個窟窿，往外潺潺的冒血，心跳伴隨著血流的咕咚聲圍繞我耳際，我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一股疼痛和涼意從頭頂直接傳到了腳底，我最害怕的聲音終究還是發生了。
“她是誰？”我聲音顫抖地問。
“她是梅妃，在娘娘入宮之前，花鳥使帶來的美人。”高力士壓低了聲音回答，怕驚動了他。
梅妃。這一片梅林恐怕也是為她而種的吧。
她在我入宮之前就進宮了！入宮之前我可是在那破道觀中癡癡傻傻的等，而她，卻早已在他身邊享盡了榮華富貴，占據了他所有的愛。
我呢？
屬於我的那份愛，那份癡念在哪？
在他的心中我的一席之地又在哪？
我為了和他在一起，守了五年清規戒律。他卻在這五年和花鳥使帶來的無數美人尋歡作樂，在他的心裏，我究竟算什麼？
我閉上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許久才睜開，朦朧地看著遠處恩愛的倆人，“高力士，給本宮備酒。”
“娘娘，這……”
“快去。”
（五）
淒哀鵠雁去，苦酒入斷腸，萬芳不及梅傲骨，蕭瑟秋後遍地黃。
我將碧玉就被舉起，一飲而盡。苦澀的酒水就這樣被灌入了腹中，嘴裏和喉嚨裏像是被火灼傷一樣火辣辣的。
“咳咳咳……”我劇烈地咳嗽起來，濃烈的酒氣噴湧而出，嗆得我呼吸困難。
我再倒了一杯，剛要喝下高力士就走近來，“娘娘，別再喝了，這樣是讓皇上看到了……”
“閉嘴！”我厲聲喝道，皇上看到了又怎樣？
他們再梅林詩情畫意，而我卻獨自一人借酒消愁，真是諷刺啊。
我將杯中的酒飲盡，冰涼的液體順著下巴落下，滴在衣領上，我胸前一片冰涼，心裏亦是。我眼眼中多看到的東西開始模糊，腳下的地麵像水流一樣湧動。
我踉蹌地起身，想象自己正在華清宮中，宮廷的樂師正在奏樂，我將手一揚，跳起了我最為熟悉的舞。我才轉了半圈，就跌向一邊。
“娘娘，當心哪。”高力士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防止我跌倒。
“嗬嗬嗬……”我推開他，將桌上酒杯拿起。杯中的酒在我的搖晃下潑灑了大半，順著我的手流下。
“娘娘，真的不能再喝了呀。”他一臉焦急，卻又不敢搶我的酒。
“好啊，”我癡笑，將酒遞到他麵前，“本宮不喝，你喝……”
“娘娘，您就不要為難奴才了。”他低著頭後退一步。
“我是貴妃，你敢不聽我的？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拖出去……”我跨了一大步逼向他，不覺腳下一軟，撲進了他懷裏，“把你拖出去砍了……”
“娘娘！”他扶著我，又立馬把手放開，把我視為燙手的山芋般，臉色嚇得蒼白。
僅僅隻是碰了我一下，他有必要這麼害怕嗎？
我心裏冷笑，到底還是個奴才。
“快給我喝下。”我毫不留情地將酒杯抵在他嘴上，往裏倒酒。
“哈哈哈……”見他麵容扭曲地將酒喝完，衣服濕得狼狽不堪，我大笑起來，酒杯脫手落地。
精致的碧玉杯落地未碎，打著圈兒滾像一邊，想逃離這是非之地。
我有那麼恐怖嗎？連個破杯子也要逃走。
我負氣彎身去撿它，身子不穩，向前栽去，我以為自己這回要真摔了，閉上眼睛迎接痛楚，沒想到高力士接住了我。
“我是皇上的女人，我是貴妃，你這狗奴才也敢碰我？”我推開他，嚷嚷著怒目瞪他。
“貴妃娘娘饒命。”嚇得跪在地上，連看都不敢看我。
“我逗你的……哈哈哈……”看他被嚇得花容失色，我心頭一悅，將他拉起來，“我們繼續喝酒……”
（六）
酒醉人心，心亂人情，情不比無心。
我徐徐睜眼，看著床頂上的朱紅色帷幔發愣。半晌才從迷糊的神誌中清醒過來，想起身卻被暗中天旋地轉的世界給壓回了床上。
我怎麼了？為何會如此頭暈？
“醒了？”
這冷冷的語氣讓我心頭一驚，我尋聲側頭望去，他背對著我坐著，背影是那麼的陌生，陌生到讓我懷疑自己不曾認識他。
“怎麼了？”我強忍著所有的不適，掙紮著坐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會對我如此冷漠。
“怎麼了？”他起身走向我，臉上的表情已然凍結成冰，“你這麼快就忘了自己是怎樣yin亂的和太監喝酒嗎？”
“什麼？”我驚訝地看著他，他在說什麼？
我抵著額頭，努力回想在這一刻之前發生的事情。我記得我看見他和梅妃在一起，心裏難受，借酒消愁，然後發生了什麼，我就想不起來了。
我從床上下來，顫抖著站不穩的雙腿走到他麵前，盯著他淡漠的眸子，“是啊，我yin亂，那你呢？”
“你的酒還沒醒嗎？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眼睛危險地半眯起，捏住我的下巴，那力道讓我痛到心裏。
“你都可以跟梅妃親親我我，我為何不可以跟高力士把酒言歡？”我泛起冷笑，說得理直氣壯。
他憑什麼說我yin亂，我不過是喝酒而已，他和梅妃才是yin亂吧。
他眼中燃燒著火焰，我正在他的眼中一點點被燃燒成灰。他捏著我的下巴往旁邊一甩，我隨著他的力道跌坐在地，那支步搖也順勢掉落在地，淒哀地滾了一圈。
“莫說梅妃是朕的妃子，就算她是個婢女，你也管不著朕與她如何。別忘了，你隻是朕眾多嬪妃中的一個貴妃而已，並非朕的整個後宮！”他怒道，臉上的暴戾和眼中的冷漠將我撕碎。
“原來我忘了啊……哈哈……”我伏在地上癡狂地笑著，笑出了眼淚，笑得撕心裂肺，“現在記住了……我記住了……”
原來我隻是他眾多妃子裏的一個，原來他愛他的後宮，不是愛我。在他眼裏我究竟算是什麼？
他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若是往常，他怎舍得傷我分毫，見我摔倒一定會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來，嗬護如珍寶。可是現在，就這樣冷漠絕情地將我棄之於地。
淚水劃過鼻尖落地，一滴滴破碎成蓮。
我的手漸漸收緊握拳，在紅木地板上留下了四條刺目的抓痕，如落在了心裏一般。
“啊！”我將拳頭狠狠地砸在地上，指甲折斷，指尖滲出了一絲鮮紅。
李隆基，我那麼愛你，你怎能如此待我。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負了李瑁，背上罵名，收千萬人職責！
我所有的努力在這一夕之間成為泡影，隻因你的一句話沒了意義。李隆基，我會用我慘白的餘生去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