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充滿死氣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
緊接著,眾人眼睛一花,已經從通天橋消失了,瞬間出現在“頭形”海島的頭頂處了。
這裏起伏不平的石柱,像是根根站立的粗發。期間夾雜著很多瑣碎建築殘骸,其上還有很多奇怪的文字……但無人關注太多,他們剛從被悄無聲息轉移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就看到在前麵不遠處,最高的一根石柱上,有一道黑色的人影。
“歡迎來到,死亡國度。”
那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枯瘦老人,他站在高處,低著頭,竟是個盲人——右眼呈灰白之色,左眼眼皮凹陷,似沒有眼球——隻有一條左臂。他全身散發著死氣,看不見,但仍給人注視之感:他的眼睛在空洞洞地掃視眾人,聲音說不出的蒼老,似乎是從無窮歲月之前傳來,“多久了……一千年沒有來過這麼多人了……”
突然間暴雨停止了,周圍的海麵也不再湧動,一切都平靜下來。夜色變得特別起來,一輪巨大的月亮升起,猩紅色,就那麼掛在孤島之上,懸在所有人的頭頂。
血色月光映照著整個海島,所有人都恍惚起來,突然地麵出現了幾道黑影,不停地旋轉,那是一隻隻盤旋在高空的黑色大鳥在血月之上轉動,使得投下的黑色暗影在地上隨之轉動。
但那黑影又不是普通的影子,它們像是某種痕跡,是切切實實遊走在地麵,也遊走在每個人眼中,旋轉、旋轉、再旋轉——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了。
當下隻有魔帝,咒尊和女帝還清醒著。魔帝麵無表情,女帝一直緊緊的盯著盲老人,咒尊則是一臉苦悲,不是為了眾人,更像是了為了自己,為了一個自己無法實現的心事!
他身體抽動起來,難言的痛苦在折磨他的心。他幹枯的雙手猛然握緊,重重地開口:“魅——解!”
玄奧的波動滑過空間,像一陣春風吹過湖麵,餘波蕩漾在迷失的人心頭,眾人才紛紛驚醒!
在大家眩暈的時刻,他們已經被分成了兩部分: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法陣,法陣同樣分成兩部分,如一個太極形狀,兩個陣眼如倒扣的透明巨碗,分別囚禁著紫寧、崖祖眾人,和女帝、幽門一方的所有帝境。
“傻徒弟,你叫醒他們做什麼呢?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死亡嗎……”盲老人道。
咒尊隻是喃喃地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其他辦法?你還沒有認清現實啊。你隻不過是我製作的,一個幫我去塵世搜集材料的工具呀。”
盲老人左手一招,咒尊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飄起來。
“啊!——哈哈!果然是這樣,是這樣!我不甘心!”
咒尊痛苦的抽搐起來,身體竟然慢慢變形。他在最後一刻,毅然斬斷一隻手,將它扔向紫寧。
“紫寧!看在九舞的份上,去救救九兒,她母親。這世間或許隻有你能做到……”咒尊無法抵擋盲老人的召喚,他的身體在不斷地扭曲、縮小!
紫寧接住那血淋淋的手臂,一聽到九舞二字,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咒尊沒有更多的解釋,沒有時間了,他在等紫寧的決定。
“好!”九舞的母親,他怎麼可能不答應!
咒尊聽到了回答,似乎放棄了最後的抵抗,發出一聲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慘叫,而後便再沒有聲息,所有的血肉急劇收縮,最後居然變成了一隻血色的眼球。
這眼球飛向高處的盲老者,然後慢慢融入左眼眶。
幽門的上尊,這個讓整個大陸陷入深淵的咒尊,竟然是這個老人的一隻眼睛!所有人的世界觀都崩塌了。
“魔帝你還不來。”高處的老者,重新睜開雙眼,一隻仍是灰白之色,另一隻卻是血色。
魔帝冷哼一聲,雖然極不情願,但他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他道:“蝕,這件事了,你我再無幹係。”
他說著已躍上巉岩,與他稱作蝕的老者並肩而立。
“地母玄乳,輔以赤蓮之血,加上如此多帝境的生機與靈魂之力,再祭煉整個大陸的生靈!這次一定能成功!”蝕,這一隻殷紅的獨眼中透露著興奮,露出極度瘋狂的神情。
瘋子,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魔帝在右邊伸出右手,蝕在左邊,伸出左手——協調地宛如一人在控製——兩手迅速結印!
“動手!”崖祖大喊一聲。
刹那間,所有帝境高手都爆發全部實力,甚至是幽門兩位殿主,穆羨夫還有洪雷也是,他們此刻知道,唯有逃出這裏,才有希望——那個蝕他們沒有任何能力對付。
隻有紫寧還愣愣地沒有動,咒尊丟下的血臂,早已化成一股流動的咒文,融入到他的體內,這也是一種咒之烙印。它其中包含著一個真言咒,還有這所有一切的真相。
女帝卻是與眾人方向相反,她全身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竟然沒有選擇退去,而是攻向蝕!
蝕一隻血目像燃燒的詭異的火焰,他緩緩張開了皺巴巴的嘴唇:祭!
轟!
這是咒語又仿佛不是咒語的音節,席卷整個空間,這一刻,整個大陸,所有人冥冥之中都聽到了這一句死亡的召喚!
海島之上的人感受更是明顯,他們已經被徹底困住了。——地麵上的太極形狀的法陣完全啟動了!
……
從咒尊的咒之烙印中,紫寧看到了一幅幅畫麵,有年邁的蝕,有年輕的咒尊還有他師傅,還有魔帝,還有一個女人,她與女帝卻是有八九分相似。
那是多久之前?紫寧無法判斷,隻知道那時,咒尊和魔帝同時愛上了一個女人,她叫九兒,後來是魔帝贏得芳心。
再後來,九兒懷孕了。但這孕育生命的過程,也是孕育死亡的過程。
九兒腹中胎兒極為獨特,她遲遲不能降生,似乎要耗盡母親體內所有的生機才肯罷休般。
魔帝和咒尊消耗的太多心力與資源,就為了保住母親和孩子,終於,一名女嬰降生了,而孩子的母親也奄奄一息了,他們沒有辦法救她,隻得將她徹底封印。
從此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變了。魔帝,性情大變,成為了真正的魔帝,他是發現了什麼?是的,他那就發現了今天咒尊才發現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是蝕安排好的!
他,曠古爍今,被稱為大陸最強的帝王,創立了無比輝煌的玄輝帝國的魔帝,隻不過是一個野心家,一個陰謀家,多少年之前留下的伏筆,他是被一個存在專門“創造”出來的,準確的說,那是一種古老的禁忌魔法,讓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分化成為一個單獨的生命。他玄輝的魔帝,正是蝕的右臂!而咒尊則是蝕的一隻眼睛。
一切都在按照蝕的計劃進行,魔帝雖然有了自己的意識,但是他身體本能的深處,卻由不得他自己。
他與九兒的結合,他至今的一切,都是被設計好的。
於是,他格外渴望自由,渴望擺脫蝕的控製,他後來不斷征戰,肆意妄為,就是為了得到片刻自由。
他因為難以抗拒蝕的意識,開始鼓動咒尊,告訴他這無盡之海隱藏著永生的奧秘,也能挽救九兒!
咒尊與魔帝不同,他雖也是一枚棋子,但他的自由性卻大的多,他是完全獨立成長的生命,他的意識沒有受到蝕的任何控製。因為那時候蝕的本體已經完全沉睡了,隻有部分意識存在於魔帝身體中。
但咒尊的感情太強烈了,他太愛九兒了。魔帝在知道真相後已經對九兒沒有多少感情了,這更加加劇了咒尊偏執,他發誓要救回九兒,他要給她魔帝給不了的幸福!他要證明他自己才是對的選擇。
魔帝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
幽門開始走向了戰爭的軌跡,所有一切就是為了地母玄乳,還有那個新生兒……
紫寧心裏亂到極點。九舞是九兒的女兒,但魔帝的女兒明明是女帝,九舞和女帝到底是怎麼回事?
圍困大家的法陣愈發恐怖起來,它吸收所有人的力量,讓人束手無策。
紫寧回過神來,看到崖祖他們靠在一起,全部在竭力對抗;另一邊,那邊的陣眼中,女帝獨自一人,幽門殿主、穆羨夫和洪雷站在一起。
忽然,阿萊身上的永恒之藍不由自主地亮起來。傀一下子出現,那永恒之藍,嵌進了它的額頭。
阿萊愣了愣,很快便激動起來,道:“師傅!”
傀略微僵硬地動了動,機械地道:“隻能借助這幅身體了。”
道一前輩?
白眉院長他們也都震驚了。
蝕的臉上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端木道一,你果然來阻止我了。”
道一前輩轉頭看了一眼阿萊,道:“好徒弟,該準備那個了。”
阿萊重重地點頭。
道一身上藍光一閃,竟然衝到了陣法之外,他道:“蝕,當初大哥就說你野心不死,你果然走到了這一步。”
“你的兄長當年就是婦人之仁,說什麼要與天下人一起共赴彼岸,結果他失敗了,也讓整個端木時代結束了。我不會犯他一樣的錯誤,我隻要我自己成功,即便犧牲全天下又與我何幹。”
“難道你還不明白嘛,‘他們’根本就不會讓我們到達另一邊!”道一說道。
“不讓?隻是不讓你們這些平庸之輩過去罷了!”蝕道。
道一無奈地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你還能阻止我嗎?”蝕道,“左為地母玄乳,右為赤蓮之血,乾坤都要為我打開!”
在紫寧他們的陣眼中,湧現出乳白色的液體,讓整個陣眼變成乳白色;另一邊,女帝的身體被看不見的利刃割破,流出殷紅的血液,染紅了整個陣眼。
轟!
陣法的虛影在轉動,一紅一白,法陣交替閃過,一股血乳交融的奇異力量升起,被蝕不斷地吸收。——他幹枯的身體開始滋潤起來。
“哈哈!就是這股力量!”蝕大笑道,“整個大陸都在我腳下!”他左手緊緊拉住右手,魔帝感到一陣心驚,“你還不融入我身體!”
“你——”魔帝突然爆發,但毫無用處,他的力量根本就是與蝕一體的,在他全部身體破碎之前,他眼神露出難得的溫情,看了一眼女帝,便永遠從這世上消失了。隻留下了一條不再有意識的手臂。
蝕的氣息更加強大了,他吸收了魔帝的力量,又有法陣不斷的供給他力量!
“爆發吧!”
一時間整個海島都被法陣點亮了起來,無盡之海像是一下子落進了那方正的懸崖深淵,位於正中間的海島和通天橋,全部被激發了!
不可匹敵的咒術波動從法陣內透出,如地震波一樣,從無盡之海瞬間湧進了懸崖,再從懸崖往外,刹那遠去,呼吸間已經掃過了正片大陸!
這是多麼可怕的力量,這是多麼強大的陣法啊!
整個大陸都被蝕籠罩進了他的祭煉法陣。
在蝕吸收魔帝之軀的同時,端木道一也完成了他的陣法,他全身亮起無盡的幽藍之光,他的時間有限,“我留下永恒之藍和這一縷殘魂,為的就是拯救蒼生,蝕,你覺悟吧!”
蝕依然不懼,他高高在上,法陣吸收彙集的力量龐大了數百倍不止,那都是從整個大陸所有人身上抽取來的力量。
“永恒之藍色·封印!”
嗡!
法陣的運轉確實受到了阻礙,不再像之前那麼瘋狂了。
“你壓製一時,卻壓製不了一世!我已立在不敗之地。”蝕一揮手,澎湃的力量已經把端木道一淹沒了。他落敗是遲早的事。
“我不是要打敗你,”端木道一淡淡地道,“這世間還存在著希望!”
法陣內的女帝眼睜睜看著父親消亡,雖然她對他沒有太深的感情,但她的心還是感到陣陣痛楚。她耳邊響起父親那句話:我們的性命都由不得自己。
她不信!她偏執至此,她拋棄所有摯愛,她不惜代價,為的就是爭取這最後的勝利!她全身仿佛燃燒起來!即便血還在流,她依然要抗爭!
女帝的力量再次提升,令人震撼地,她幾乎要衝破了法陣。
蝕並沒有把道一放在眼裏,更沒有把法陣內的人放在眼裏。此刻,女帝的力量倒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倒是沒有想到,你的力量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是什麼,哦?道一的洪荒之氣被你得到了,原來如此,”他手中出現一個蓮蓬,其上有三顆已經空了的蓮子,“當初有三顆本命蓮子,我怕孕育失敗,一起將它們放在了那個太陰玄體的女人體內,原來是三個人……但這才是你的生命之源,你無法反抗。”
蓮蓬瞬間放大,變成一個巨大的底座,落到了女帝他們的陣法中,尤其是女帝,她感到一股巨大的束縛,那是源自她生命本源的約束。
“太陰之血,孕育赤蓮之精,你的血是不可或缺的!”蝕道。他的力量確實太過強大了,他朝女帝一指,女帝便被徹底禁錮在法陣之內,無法反抗了。
傀頭頂的永恒之藍脫離出來,融化成一片氤氳的藍霧,道一道:“蝕,當初大哥留下的這個法陣,是為了連接整個大陸的生靈,所有人共同修煉,大哥為了防止有一天有如你一般的人反用此陣,才有這個!”
藍霧猛然擴張起來,飛到高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它正好套住了整個島嶼,藍色的光柱隔絕了整個島嶼。
蝕麵色第一次出現了變化,“但這僅僅是暫時隔絕通往大陸的法陣之力,島上的陣法不破,你們就沒有希望!”
道一剛想動手,蝕卻搶先一步,他一邊維持島內法陣的運轉,一邊囚禁了道一。
“現在我們都動不了了,看看誰能堅持的更久。”蝕冷笑道。
傀的身子開始出現消融了,道一的力量還是擋不住蝕。
崖祖和伽羅合力一擊,是他們能發出的最強攻擊了。但那光罩還是沒有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