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陣法吞噬之力太強,攻擊消耗的太嚴重了。”柳家老祖道。
“難道我們今天就盡數死在這了嗎?”崖祖道。他們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大陸上其他任何人。
蝕不理會他們的破陣攻擊,轉頭對與女帝同在一個陣眼內的,幽門殿主和穆羨夫洪雷等人道:“你們盡快殺了她,讓她全部的血液都融入到這蓮蓬中,我承諾事成之後放了你們。反正你們的力量對我也是可有可無的。”
所有人中,隻有紫寧還愣愣地站在,甚至都沒有耗費精力抵禦法陣的吞噬,他身子已經幹癟了一大圈了。
從看到那三位一體的蓮子時,他已經明白了一切:九舞、夕月、女帝,她們三個本就是同一個人的不同一麵:九舞就是女帝心中,天真善良的一麵,而夕月就是冷酷血腥的一麵。當其中一個麵向的性格在活動時,另外兩個身體都會陷入沉睡。
他也在一瞬間了解到女帝的內心:
她自己是一個無力抗拒的存在的棋子,她難以擺脫。
她自己是一個怪物,一個被創造出來的工具。
她恨自己,她恨自己帶給母親無盡的痛苦,她也恨她父親。她尤其恨自己愛上紫寧,她不能愛上紫寧,她不能愛上任何人!
她要去毀滅,她要去爭得那不可能的自由;她必須冷酷,如果不能擺脫,那麼她就沒有資格獲得幸福,而為著擺脫,她就必須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獲得力量!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機會和紫寧在一起,而紫寧為何要苦苦尋求她呢?
她隻能欺騙他,讓他離開,最後必須殺了他。這樣才能讓自己徹底決然,殊死一搏!
淚水模糊的紫寧,看著幽門兩殿主、穆羨夫、洪雷、玄輝三魔將,足足七名帝境一同攻向女帝。
女帝她怡然不懼,蝕因對抗道一而放開了對她的壓製,她臉上已經恢複了高傲的戰意!她要殺了他們,她要趁這個機會衝破束縛,她要獲得真正的自由!
轟轟轟!
毀滅性的力量掃蕩一切,女帝很快就受傷了。蓮蓬的壓製還有七名帝境高手的攻擊,她要勝利太過艱難了,但她的眼神滿是不屈的戰意!
她似乎感受到紫寧關切的目光,回頭望了一眼。
噗噗!
女帝稍一分心,便是鮮血濺灑長空,但她仿佛對傷痛沒有知覺。她心裏隻是想著,紫寧已經明白了她的一切!但又能如何,他知道了真相隻是給他自己增添痛苦罷了!
她毅然掉頭,再次與所有人戰在一起。
崖祖他們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們雖然沒有紫寧知道的那麼清楚,但根據蝕的話也猜的八九不離十。阿萊更是將紫寧的所有表情都收在眼底,第一個叫嚷起來,道:“你們這些隻顧自己苟且偷生的敗類,沒有一絲帝境風範,這麼多人圍攻一個女子,你們即便活下去,也是恥辱!”
洪雷聽到這話心中真的出現了些許遲疑。但其他人完全沒有他的顧慮。
一名魔將也猜到了女帝和夕月的關係,便道:“女魔頭,你化身夕月,吞噬我們玄輝眾多軍士和兩名魔將的生命,手段殘忍,今日就是你償還之時了!”
穆羨夫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人,此刻卻道:“女帝當初籌建風雪城,血洗了多少反對的勢力,她有今天也是因果相報。”
他們想生,就必須讓女帝死!所謂的道義那裏比得上自己的性命!
女帝帝劍裂天,帝拳橫掃,圍攻之人連連後退。眾人陣陣心驚,這女帝太可怕了,若不是被這陣法困住,他們早已個個慘死。
她傲然道:“若我不想死,就沒人能殺了我!”
她知道自己自然是殺過很多人,但她知道自己殺的每個人也都不是無辜的人,但她不會解釋,她根本就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即便全天下的人都想讓她死又如何!
她生活至今,唯一在意過的也隻有紫寧的想法,她知道紫寧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自己:
“那你——想讓我死嗎?”
此刻的女帝,卻一改那令天地失色的桀驁,目光輕柔的看向他。
這一瞥,仿佛跨過了千萬年,讓時空倒流,曾經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在紫寧眼前,他看到了一切。有他在風雪城的時候,當他倔強的站在斂焱宮緊閉的大門外麵,在門的另一側,女帝緊貼著門站著,臉上有滿足的笑容;漫天繁星之下,蒼舞之巔,他頑強地在下麵等著她,她站在山巔盡頭,那時候他隻看到了她的背影,現在他看到了女帝臉上的淚水和笑容,當朝陽初升,她心滿意足,因為紫寧陪她了一整夜!他也看到了在橋下裂縫中,自己將手放在她身上,她扭過去的臉上的安心與嬌羞……
“不!”紫寧淚眼朦朧間,對這舉手投足間毀天滅地的女帝道,也是對夕月道,更是對九舞道。
女帝不再看紫寧一眼。
身上氣息卻在節節攀升!
她戴上了一個刻著夕月的血字麵具,此刻,化身喋血修羅。
“聽到了麼,他不讓我死,那我便不死,所以,你們就得死。”
劍在錚鳴,元氣呼嘯,魔力沸騰,即便戰到最後一滴血,也要戰!
女帝的不屈讓蝕也感到驚訝。
“你的這份抗爭之力倒真讓我刮目相看了,”蝕道,“但你依然做不到。”
“一個人做不到,大家一起就可能做到了!”道一前輩朗聲道,“如今有一法,可以徹底切斷這祭煉法陣與通天島之外的聯係,即便不能完全打破陣法,也能讓大陸上的其他人得救。因為不論蝕這個瘋子能不能成功到達‘彼岸’,他總是要離開我們這個世界了。”
“但這通天島上的你們能不能活著,看自己的造化了。你們要不要做?”
要不要做?
崖祖和崖岸眼前浮現的是近來飽受戰火摧殘的崖祖子民;柳家老祖想著的是分散在大陸上的所有柳家後輩;白眉院長和劍蘭國主眼前閃過的是無數道一和劍蘭的幸存者;阿萊想到的是楊芸,楊芸想到的是父親為了拯救天下的犧牲;龍潛想著的是母親和張婉兒;紫寧想著女帝,想著女帝要爭得的自由,還有天下人的生存和自由……
當然要做!
“好!”道一的聲音響徹天地,“運轉這通天島上一千零二十四處機關,催動隔絕大陣,逆轉對大陸所有人的祭煉之術!”
“這一千零二十四處特別機關,是端木時代無數巔峰存在耗費漫長時間凝造的,再與組合通天島結合而成的整體,雖然不是法器,卻勝似這世間最難的法器,你已經動不了了,而除了你我不信還有其他人能掌控。如果不能掌控著陣法,你們依然無法切斷大陸上的祭煉,所有人還是得死!”
“誰說除了我沒人能做到。”道一微笑。
阿萊緊緊地握著楊芸的手,“我不想說什麼大道理,我相信我能成功,如果你信我,就跟我一起來!如果我失敗了,我們就一起死!”
楊芸又是哭,又是笑,阿萊果然是了解她的,她不可能拋下他的。她點了點頭。
“全大陸生靈的未來就係於你一身了!”傀的頭顱一下的部分都融化了,一部分化成一個巨大鎖鏈,封鎖住了蝕,一部分將困住阿萊他們的陣眼打開了一個缺口。
“我們幫忙!”崖祖、伽羅等人一起出手,將缺口穩定住。
“阿萊,快出去!”
阿萊帶著楊芸第一時間衝了出去。他們手牽手登上一根石柱,阿萊身上的法球升起,刹那間遠去。
煉器的本質,便是知情意的全副關注!他的法球就是他的手,就是他的眼,通天島在他眼中成了一座法器島嶼。
阿萊完全繼承了他道一師傅的衣缽!
嗖!嗖!嗖!一個又一個地方亮起來,那是被阿萊激發的機關。越了越多,越來越多,一個個光亮投在半空中,像是密密麻麻的符號文字在閃動。
一千零二十四處!
蝕的麵色一變再變,卻並不慌亂,他被道一鎖住,無法阻止,但他難道就沒有後手嗎?他現在隻要盡快催動法陣,吸收力量!
阿萊盤坐下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所有陣眼,按照特定的順序連接,催動起來。隻見一條有一條的光線交織到阿萊身上,每成功一個,那之前圈住通天島的藍色光柱的亮度就提高一分!
希望!
但很快阿萊的額頭出現了汗水,且不說之前被蝕吞噬了那麼多力量,現在這種程度的法器對他的壓力也是極大!更令他不安的是,有十幾處的陣眼,他法球過去連結始終失敗!
“哈哈,小子是不是不行了?”蝕不無得意地道,“端木道一,實話告訴你,這麼多處陣法的陣眼,雖然大多數以我從前的力量是無法撼動的,但其中有十幾處,我還是稍微挪動了它們的布局,如今這陣法不全了,唯一懂得全貌的你,沒有辦法去補。你這弟子畢竟境界稍弱,單憑剩下的這些,還不足以完全催動陣法!”
道一如今隻剩傀的一顆頭顱了,看不出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的情緒中有一絲不甘和絕望。
阿萊幾乎要從石柱上栽倒,幸虧有楊芸扶住了他。
蝕的氣息越來越強盛了!隱隱有股排開一切的力量,仿佛要破開這個世界一般!
絕望!
紫寧卻是盯著漫天密密麻麻的文字,他腦海中閃過一張神秘的皮卷。
那是辰星師兄死後,冥冥之中被紫寧得到的,他雖然看不懂,但他原封不動地將上麵全部的內容都記下了!那裏麵的內容不就是這天上的文字嗎!有幾處不同紫寧一眼便對照出來。
紫寧知道不能再一味沉浸在女帝的事情裏了。他手中捏訣,解開帝血封印,紅發飄舞間,幹癟的身體瞬間恢複了。
崖祖他們維係陣眼缺口十分吃力,他們自己沒有餘力離開,因為他們幾個最強之人有一個收手,缺口會瞬間合攏。實力最弱的戴德等人,還有大批玄輝軍幽門的幸存者都奄奄一息地被轉移了出去。
紫寧來到缺口近處,道:“我認得。”隨即,便一步跨到了外界。
阿萊、崖祖等人大喜。
希望!
崖祖和柳家兩位老祖,還有崖岸、劍蘭國主,他們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他們最強四人完全承擔了維係缺口的任務,對其他人道:“你們全出去幫紫寧!”
白眉院長、辰星宮主、滕坤、龍潛、素衣、聞人雪等人隻好出去。
紫寧雙手眼花繚亂地勾畫出是幾個複雜的咒文,它們瞬間凝聚成了一個個符咒,他對眾人道:“放去。”
紫寧手裏還留著一個符咒,他盤坐下來,全身湧現咒術波動,與其他十幾枚符咒發生共鳴。
紫寧他們這次真正讓蝕不安起來!難道真有這麼巧的事?
所有人都拿到了一枚,即將出發。
“現在沒人能擋住我!”蝕瘋狂地道。他赤紅色的左眼射出妖豔的光,天上那一輪恐怖的血月開始下降了!它像蝕的眼睛一般——其實他正是蝕的右眼——緊緊盯住了島上十幾處地方,他再次開口,卻是咒語:“空間迷廊!”
那十幾處地方的空間開始扭曲、旋轉、閉合、破碎……看不到了!
素衣龍潛聞人雪等人拿著咒符卻無處可尋了。
絕望!
崖祖和柳祖幾人已經不能堅持了,他們都無力的盤坐下去;另一邊的女帝氣息極度萎靡,全身的血液幾乎要流幹了,她已經斬殺了兩名魔將和人殿殿主,穆羨夫更是受了重傷,洪雷和天殿殿主隻顧盤腿對抗吞噬,他們也已經罷手不再戰了。算了,大家死吧!不用掙紮了。
阿萊覺得胸中有股怒氣,他不甘心,他不能這麼放棄,他朝天喊道:“離,你給我出來!”
空間一閃,一隻黑灰相間的狸貓出現,他現在也已經是帝境了。他平時最是貪生怕死,但這一刻也豁出去了:“知道了!你們死了,我也逃不掉,今天就拚了!”
在癱軟的道一修士中間,有兩個人互相扶持著站了起來。他們是戴德和易文。
“我們也上吧。”
戴德和離對空間有獨特的天賦,他們很快便看穿了大多數目的地的路線!
希望!
突然,從那一群普通的軍眾間衝出了一個人,擋住了所有人去路,他手中射出密密麻麻的銀光,猝不及防下擊中了眾人。
藥師山!他居然逃過了所有人的探查,偽裝在他們身邊。
“擁有無上修為的大人,我已經幫您控製住他們,求您放我一條生路!”他膜拜著蝕。
“好!”蝕沒想到還有這麼大的逆轉。
戴德、離、素衣、聞人雪等人體內的力量完全消失了,隻有紫寧、辰星宮主和白眉院長等不是武者的人還行動。
人手不足了!
“該死!”素衣等人大急。
“如何能解此毒?”
“除了他,無人能解!”白眉院長道袍鼓動,此刻沒有什麼好說的,擒下藥師山,讓他要麼交出解藥,要麼交出性命!
“嘿!別想著抓我,”藥師山全身都被他的禁忌魔法——黃泉土魔——包裹住了,他奸詐地道,“我占據先機,即便是咒語也無法侵入,你們這幾個咒師短時間內,也根本奈何不了我!”
絕望!
旁邊,一直死氣沉沉的滕坤卻邁步出來,他身上有之前穆羨夫留下的灼傷,讓此刻的他顯得更加猙獰。
他問:“那日劍蘭國都,大火將燃之際,是不是有你施毒了?”
藥師山愣了愣,不知道現在問那個還有什麼意義,但凡經曆過那幾次戰鬥的人都知道,當然有他的毒藥在,否則一切怎麼能那麼順利!
他麵上有掩藏不住的驕傲,“自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