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她本是天人武者,已經成功從幽門的詛咒中得救,但最終卻沒有逃過那場大火,”滕坤機械地道,他摩挲著手臂的燒傷,他的妻子曾最後躺在這裏,“是她的元氣消失了……”
藥師山明白過來,看來又是一個人中了他的毒而死了,他根本不會覺得愧疚,甚至有些得意,“誰讓我毒藥天下無雙呢……”
滕坤從腳下開始彌散,漸漸全身都變成了霧氣。
“念慈,我來找你了。”
這股霧氣慢慢地籠罩向藥師山。
藥師山有恃無恐,他道:“一個晉升帝境沒多久的家夥,還想對付我?以我的境界,即便是白眉老兒也不——”
突然他閉嘴了,因為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霧氣。——那是滕坤全部的生命與執念!
它們仿佛無知無形,即便是對咒語都有很強免疫力的土魔都被這霧滲透了!
“啊!不——”藥師山發出驚恐的尖叫,但他已經無處可躲,那霧氣如附骨之疽,滲入皮膚、血肉、骨髓!
藥師山的呻吟漸漸消失了,終於霧氣散開,土魔還有藥師山都消失了——隻有一團霧氣氤氳著,飄動著——那薄霧帶著浸蘊其中的解藥,將所有武者籠罩住,當它徹底消散後,所有的武者都感覺體內的元氣回來了!
滕坤,用他的生命,再次換來了希望!
端木道一,這個一千年前的巔峰強者,在經曆了剛才諸多的起伏波折後,這一刻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動,或者說感到!他無法流淚,但他的靈魂已經在哭泣了。
就是這樣,就是這股你我連接的力量!
他開懷大笑,道:“一千年前,有我和大哥限製你,之後有你的大徒弟有能力阻止你,如今又有我們的弟子,還有這麼多拚死的無畏之士,他們每個人都積攢出一股力量,冥冥之中的互相扶持,讓今天的一切有了勝利的希望。”
蝕不能相信!
“傀,我們也走吧!是時候了,我相信他們能成功!”
“是,主人。”
傀最後這顆頭顱,也融化了,這主仆二人凝結成一根金色的鎖鏈,鎖住了蝕的全身,連嘴巴都沒有放過。
蝕什麼都做不了,他隻能爭分奪秒,在那群螻蟻啟動法陣之前,就吸收滿足夠的力量!
“那幾處距離較遠,我和離前輩分別帶大家過去,”戴德道,“近處的這幾個路線你們記號即可!”
言畢,他們便匆匆離去。尤其是素衣和聞人雪,他們都化身劍光,刹那遠去。
白眉院長去了咒術封印最強的一處,費老、公孫院長也離去了;而龍潛則選擇了近處,那裏是蝕與女帝那個陣眼中間連接的地方,蝕的氣息與法陣互相呼應,一般人根本難以接近。
但龍潛他相信自己!他看向紫寧,身上青色的文身亮起來,之前所有被吞噬的虧空一下子全部補齊了。
紫寧也回望著他,那目光是認可與肯定!
龍潛會心一笑,紫寧是替他的父親認可了自己!龍潛終於迎來了這一天。
最後隻剩辰星宮主了。他微笑著看著紫寧手裏最後那一枚咒符。
“那個交給我吧。”
紫寧看了一眼蝕的正下方,搖了搖頭。
“你還要最後操縱咒符,完成陣法的矯正。如果時間把握不好,就前功盡棄了。我去是最佳的選擇。”
“師兄他……”
“我有今天這些改變,都是星兒所賜,是他讓我有了新生。你應該了解我建立辰星宮的目的,是星兒,讓我們多了這麼多希望。”
紫寧抬頭看向半空中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啊,那卷東西冥冥之中也是辰星師兄送給他的吧,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不多虧了他嗎。
紫寧忽然覺得眼前一晃,失神瞬間,手裏的咒符已經不見了。
辰星宮主灑然一笑,然後遠去,末了又道:“謝謝你紫寧,星兒最後能有你這麼一個朋友,他才沒有完全徹底的孤單。”
龍潛已經靠近了那一處陣眼。
蝕心裏冷笑,既然你們不怕死,那就試試吧!
從陣眼湧出的巨大力量風暴衝向龍潛,那是比洛風更加恐怖百倍的風暴!
龍潛低吼起來,那是何等地痛苦,因為那厲風瞬間便刮掉了他的皮膚,然後削掉了他的肉,但他不能停止,他一步邁出,腿上便已露出白骨,然後骨骼上的法陣爆發,血肉重生,再次邁步,又是森森白骨……不能讓父親失望,不能讓紫寧失望,還有母親和婉兒姐!一股股純粹凝練的刀意接連從體內迸發!幫他劈開風暴!——正是他一路走來的經曆,是婉兒姐,是石凱,是紫寧,是所有人的合力,讓他步步向前!
辰星宮主曲曲折折地走到了目的地,他靜靜地站在蝕正下方的不遠處。
“前輩,您何苦如此執著於力量呢?犧牲全天下,就為了成全自己,難道最後就獨自一人承受無邊無際的寂寞孤苦嗎?”
“寂寞孤苦?”蝕心裏譏笑道,“一個強者永遠是孤獨的!”
他身體正下方便是一處陣眼,那裏直接是蝕身體力量的延續,隻要辰星宮主敢踏入,在一瞬間便能讓他飛灰湮滅!
紫寧將所有人的付出與犧牲都看在眼裏,他感受到一個又一個咒符被安置好了。
嗡~
龍潛最後一瞬間被力量風暴掀飛了,但他成功了!
辰星宮主無悲無喜,他想著辰星,想著紫寧,想著那些被他們辰星宮改變命運軌跡的芸芸眾生。他舉步走進了蝕腳下的力量光柱,他的身體瞬間被分解,但一團核心的亮光——它似乎萬法不侵——包裹著紫寧的咒符,落到了正確的位置。
紫寧知道所有咒符已經準備好,他雙手合十,喝到:“複位!”
轟!
天空之上的文字發生了變化,很快便恢複了那皮卷上記載的模樣。
阿萊第一時間感受到了不同,他眼睛亮起來,就是現在!
他雙手結印,“混元星鬥,逆轉!”
同在這一刻,像是突然到了某個臨界點,蝕全身發出耀眼白光,仿佛要羽化登仙了!
“哈哈,還是我快了一步!”他掙脫到了道一留下的束縛,身體不斷地升高,法陣運轉的更加迅速了,法陣彙集的力量衝天而起,簇擁這他升到了高天之上!
他宛如俯視螻蟻。
不一會,陣法內所有人都倒下了,即便是女帝也不能繼續堅持了,她半跪著,全身已經虛脫,靠帝劍支撐。其他人則更加虛弱,已經全部倒下了。
生命即將幹枯。
大陸上,是一切都要陷入死寂的大恐怖!一切生靈的生命力都在急速流逝。
飛翔的鳥兒,從空中跌落;魚兒不再遊動,全漂浮在水麵;植被樹木都開始幹枯;普通百姓們都陷入了沉睡;修者能抵禦一陣的人,也都清晰感覺自己在迅速地虛弱下去……
崖族的幸存者們,他們相濡以沫地躲藏在洛北遺址中,此刻都倒下了,肉體在枯萎。
繁華的爵城一片死寂,小廚娘正陪著母親,她們已悄無聲息地陷入了沉睡,夢裏似乎還在念叨,龍潛還沒有回來……
雜亂的貝加城一時間陷入了靜止,筌老大、秦地寶他們倒了下去,他們的生意暫停了,城中隻有何智禛等兩三位老者暫時支持的住,他們都一臉震驚地看向懸崖深淵方向……
氣勢恢宏而龐大的龐嘉城,寬敞的街道上睡滿了人。城中一座幽靜的小院子,歐陽夏冰緊緊地抱著小歐陽——小孩子像是不斷地受著高燒折磨,滿臉痛苦,無意識地不停的叫著媽媽——她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虛弱地道:“媽媽在呢,媽媽在呢……”
在遙遠的僻靜山水中,宛如小山般的丘,抬起了碩大的頭顱。
“希望道一先生和那幾位小友能夠成功吧。否則這片大陸上誰能幸存呢……”丘低沉地道,他身上撐起一個黑色的半透明氣泡,將自己和身邊的夜籠罩了起來。
但他們也隻是暫時擋住了侵蝕,因為丘現在極為虛弱,原來他一早就知曉道一前輩隱藏在永恒之藍中,在他帶著夜歸隱前,將千年間積攢的大部分力量,都貢獻到永恒之藍中了。
夜的聲音極為動聽,她道:“他,還有他們會成功的。”
夜最為相信的就是紫寧!
通天島上,紫寧全身被複雜的咒術波動縈繞著,他在全力幫助阿萊。
但那個陣法太龐大了,又需要配合頂尖的法師之力,阿萊逆轉大陣還差一點,但就在這關鍵時刻,蝕的突破嚴重幹擾到了他們!
阿萊他像海中的浮萍,被蝕散發的力量淹沒了。
這樣下去大家都得死!隻要能切斷祭煉外界的陣法,即便蝕成功也隻是我們死,我們能救下通天島之外的人……我必須要做到……阿萊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但……難道要失敗了……
蝕的力量還在不斷爆發,無盡之海已經沸騰了,通天島仿佛要沉沒了一般!
通天島上所有人都被淹沒了,他們都將被摧毀,被吞噬殆盡了。
阿萊覺得有個溫暖的懷抱抱住了他,是誰?
“不!放!棄!”
有個聲音響起在所有人的心中,崖祖、柳祖、國主,素衣、龍潛、費老,戴德、易文、費老……他們都聽到了,所有奄奄一息的人都聽到了。
阿萊聽到了,他忽然想起來,陪在自己身邊的是楊芸!他要保護楊芸!保護大家!還有誰在堅持?是紫寧!
女帝躺在地上,她也聽到了,她側著頭,向著紫寧的方向,恍惚間,她看到了他。
蝕,在高天之上,狂笑道:“把你們的一切力量都交給我吧!歲月悠悠,主宰沉浮!一切都將是屬於我的!”
阿萊沉浸到了他最最原始的記憶中,那是一個溫柔的婦人,正抱著繈褓中的他,她道:“就叫他蔚萊吧,充滿希望,能給我們帶來一個全新的未來!”
未來!阿萊一頭黑發瞬間蒼白,他緊緊扣住雙手,最後一絲屏障被他突破,“陣起!”
通天島周圍那一道藍色的光柱本已經黯淡到消失了,這一刻卻突然再次亮了起來,而且光芒更盛往昔——祭煉大陣被割斷了!
大陸上的人得救了!大陸上的人都清醒了,所有人的力量都回去了。
蝕當然能感知到一切,但他已經不在乎了,他道:“你們不是要守護他們嗎,那我就留下這個詛咒,讓這大陸永遠充滿殺戮!而你們就在這裏滅亡吧!”
島內的陣法還在全力發動,蝕全身發出一種宏大是咒音,“屠戮!”
咒術之力,席卷了整個大陸!
通天島外剛剛恢複一部分力量的人,全部陷入了亢奮的激動中,但凡有一點摩擦,有一點理由,就拿起了殺戮的武器!
通天島內則是吞噬之力和咒術之力一同迸發!
一股明顯的嗜血衝動湧現人們心頭,但已經沒人有多餘的力量戰鬥了!內心的躁動,加上肉體的虛弱,讓所有人都徹底崩潰了。
紫寧也倒下了,他的意識在遠去……這徹底放鬆的一刻,紫寧他忽然明白了,每個人的力量都有極限,我們會感到無力,感到挫敗,但是沒有關係,隻要你全力以赴,為了你心中之珍愛,竭力向前,奮力守護,即便被毀滅也是充滿愛與尊嚴的。——因為,隻要是在同命運的反抗中,便沒有失敗!
九個咒語不受控製的在他心中激蕩——
唵、嘛、呢、叭、咪、吽、吀、唍、唪!
不斷地吟誦,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覺,在他的心中浮現、消失、又浮現……
師傅、辰星、九舞、女帝、夕月、素衣、阿萊、石凱、龍潛、歐陽夏冰、戴德、丘、夜……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時光。
蝕已經升到了遙不可見的高空,他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那永恒的彼岸——那邊似乎開滿了鮮花,是一座花園?——他發動全部的力量,那是吞噬了無數人的力量集合起來的,那是他迄今感悟到的最強大咒術!
榨幹一切吧!他心裏喊道,助我破天!他雙手結印,瞬間整個人都化成了純粹的能量,單純的咒術:“破碎虛空!”
……
“寧兒,你知道這咒語到底是怎麼來的嗎?”
“不知。”小小的紫寧奶聲奶氣的道。
師傅右手點在紫寧的胸口,“心。”
正是這份守護的心情,才讓我們有力量,我們深愛著的,那些不得不守護的東西,讓我們無所畏懼,一往直前。
……
蝕的咒語已經貫通天地,從上到下,將整個通天島吞沒,所有人的肉體和靈魂都要湮滅。與此同時,紫寧開始全身燃燒,從肉體,到靈魂。
那是一種純白到透明的火焰。
這火焰沒有灼熱隻有溫暖。
這火焰無聲無息,映照在每一個人眼中,更溫暖在每一個人心裏。
這一刻,九個咒語,終於合一,紫寧看到了最終的答案!
“咒——無!”
一股浩然博大的神秘波動席卷整個空間,整個通天島,整個大陸。
這世間,這一刻,再無咒!甚至那從海島,一直蔓延到高天上的蝕化作的無可匹敵的咒,也消失了,沒留下絲毫痕跡。
通天島上的人得救了!但不僅僅是通天島,外麵的洛北遺址、懸崖深淵、整個大陸所有人,都受到了洗禮!
這一刻,所有人都變成了普通人,沒有了任何修為,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暫停了爭端。
海洋、高山、荒漠、草原,這波動席卷一切。
這一刻,再無任何戰鬥。
所有的人駐足,這世間得到了寧靜。隻有花朵仍然悄悄開放,飛鳥一如既往地掠過雲端,海浪永恒地撫摸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