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著程屠夫屠宰完孫家辦喜事要的八頭豬之後已經是中午了,程英早就煮完飯吃過回前麵鋪子看店去了。段二狗蹭完了午飯便收拾了早上運生豬進城的騾車,原本程屠夫是想用一天時間來把孫家要的肉備好,明天送過去的,不過突然多了一個強力幫手,隻用一個上午就將八頭豬宰殺好了。趁著新宰肉還新鮮給孫家送過去,至於送到孫家之後他們要存放幾天,會不會變質那就不是他們考慮的事情了。
騾車在寬闊的青石板大街上留下一串清脆的碌碌聲,段二狗吊兒郎當地翹著腿斜倚在騾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程屠夫閑聊著,對周邊的環境一點好奇的心都沒有。因為冀州的南城住的大多是些窮苦人,所以這邊的生意也沒什麼興旺的,大多是些賣針頭線腦,果蔬雜貨的小鋪子半死不活地開在這條唯一還算體麵的寬闊青石板路旁。
說起來這條路還是托了當今聖上的福,神武三年當今聖上狠狠地整頓了一下全國的武備,並且發動了大齊帝國史上少見的主動興兵北伐,因為武備整頓,冀州城中修繕城牆,馳道拓寬並且重新鋪上了平平整整的青石板。所以這荒弊的南城才難得地有了一條體麵的石板路。不過路兩旁延伸出去的小巷兩邊更多的卻是破爛不堪的建築,段二狗伸頭四顧,發現狹窄的巷子裏到處是穿著的竹竿,竹竿上晾著補丁摞補丁的破舊衣裳,竹竿下憔悴的人們點著爐子數著米煮著午飯。
“一點沒變啊”段二狗感慨道,當年乞討時候就住在南城一個破爛的廟裏,對這裏的景況再熟悉不過了,不過他卻很少在這兒討飯因為這邊好些窮人實際上跟乞丐也差不多了。
騾車拐了個彎,停在了一個獨立院落門前,這是一座占地極大的院子,門前立著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青灰磚牆,漆黑油亮的大門,門上橫了一塊有尋常人家一扇門那麼大的匾,匾上兩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段二狗不識字,不過他猜也能猜出來匾上寫的字是“孫府”
一般冀州人說到城南孫家便是專指眼前這家了,孫家在南城區的主要勢力範圍是各種賭場,賭檔。賭場開在南城日進鬥金是別想了,不過孫家老爺子是個聰明人,一手握著銀票跟官府打交道,一手握著拳頭跟賭鬼流氓們打交道,所以撈起錢來怎麼也比鄉下黑心老財主強。
程屠夫跳下車去,拉著大門門環咚咚咚用力拍了幾下,沒人應門,程屠夫又提起門環啪啪拍了幾下,不一會兒一個粗壯的光頭漢子滿臉戾氣拉開了門,滿臉不耐煩地衝程屠夫吼道:“誰他媽的找死來了啊?大中午的也不睡個午覺,早早地來鬧騰爺。”
“擾了金龍哥清夢,老漢該死”五大三粗麵容凶惡的程屠夫竟然忙不迭地彎腰作揖給來人賠禮道歉。
金龍哥甩開門,昂著頭掃了一眼停在路上的騾車,嘬著牙花子說道:“程老頭啊,我們老大跟你怎麼說的?”
“什麼怎麼說的?”
“這肉,我們老大讓你什麼時候送過來的?”金龍哥補充道。
“十八之前”程屠夫不解,今天才九月十五,沒過了期限啊。
“十八?那今天是什麼日子啊?”金龍哥搖頭晃腦輕聲細語地問道,不過那雙眯起的小眼睛中卻滿是狡猾與不善。“這種天氣你是想讓我們小少爺大婚的酒宴上給客人吃爛了的臭肉?”
此時已經臨近霜降了,天氣早就涼了下來,不過這會程屠夫卻爬了一臉豆大的汗珠子,汗珠子一滴一滴砸在孫府牌子下麵。他心中暗自告訴自己不能被金龍哥嚇住,這癟犢子玩意兒又想著白拿呢。
果然,金龍哥眼珠一轉,伸出一根手指頭頂著程屠夫腦門聲色俱厲地罵道:“看了你是打定心思要把我們老大臉麵丟光了!這車肉就當是你擾了我午睡的賠罪禮了,回去再給我想辦法弄八頭豬備著,十八上午宰了送過來。”
看著眼前冷汗涔涔的屠夫金龍哥心中樂開了花,一股莫名的舒爽在各個毛孔裏伸展著手腳。似乎為了回味一般,他提起手指,又戳向了屠夫的額頭。
不過這次他的手指卻被人扭住了,不是程屠夫,而是跟程屠夫一起來的小孩。
【1】這裏使用的是漢尺,一尺約為23.1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