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尾峪是那種沿著山穀河流自然而然形成的自然村,村裏就兩個姓,李姓和黃姓,李姓自不必講,全村大部分都姓這個,而黃姓就隻有一人一狗,老黃和小黃。現在姓黃的老頭兒竟然要帶著姓李的幾十口子搬家,從冀州東南搬到冀州西部,相去幾十裏。李姓上下自然各種聲音都有,一邊是故土難離,要死守祖先墳塋以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另一邊則是擔憂土匪們再度來襲,掠奪錢財,擄掠妻兒。還有一幫是拿不了主意的女人和小孩。
當下兩幫人就在廢墟瓦礫上開起了家族大會,段二狗等外人隻能坐在一旁旁觀,可惜房倒屋毀,不然他們幾個無家之人肯定要端著茶水磕著瓜子來觀摩傳說中的大家族會議的。
一個須發白的有些微微泛著黍米黃光的老人開口道:“我李姓一門,源起XX 曆滄桑流變,方至冀州,先祖避禍於此,開荒辟田,漁獵耕種,挖溝引水,伐木為屋,方有我等山中安閑農耕,布衣蔬食的歲月。此山中良田,村頭水車,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是祖宗基業,萬萬不可舍棄!縱有強人豪奪,老漢當死之!”言罷瀟灑一甩大袖,那袖子像牧羊人的鞭子一樣在空中甩出一個清脆的聲音,端的是瀟灑無比,一派正氣。
下首或蹲或站的幾位年紀稍長的李家老人紛紛點頭,一人站出來說道:“三哥所言實乃吾輩心聲,縱有強人,吾等死之!”頓時支持留守的人們歡呼出聲,紛紛應和道:“來一個幹死一個!來兩個弄死一雙!”
段二狗咂舌,捅了捅身旁的寒鐵:“那老頭叨逼叨叨逼叨地說了半天說的什麼玩意兒?怎麼一群人跟喬鬆雷手下的流氓一樣了,還來一個弄死一個?”
寒鐵倒是聽明白了,解釋道:“老頭就是說他們祖宗基業在這兒,不能動搖根本,有強盜土匪的話他來抗,大不了一死!”
無語了一下,段二狗讚道:“好灑脫的光棍!!”這時候又聽一個中年人說道:“三叔此話不然,我們隻是避禍,並未拋棄祖產,而且若不能留得族人性命,誰來重振家業?”
這是把性命當做家族根本的看法,頓時主遷派紛紛搖唇鼓舌,聲討老輩人不珍惜人命,嘴上說得好聽接下來有問題肯定得靠年輕一輩人物上去扛著。李四也是堅定地的主遷派直眉楞眼地衝老人家喊著:“三叔你們一幫老骨頭怎麼擋得住人家刀子,到時候自己死了祖宗基業也毀了,你有臉去泉下見太爺?哎喲……誰拿鞋扔我?”話音未落老人裏麵就跑出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漢,一隻腳光著,右手戟指左手叉腰:“李四兒,你瞎說什麼呢?我操你老娘的快給三弟道歉!!”
李四氣勢一滯,跺著腳不好意思地說:“爹,你跟我娘的事就別拿到大庭廣眾之下說了!”
眾人無不失笑,場間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場麵頓時舒緩了下來。那華發蒼顏的李三叔不自覺地嘴角扯了扯,“二哥,這下我倒知道你家季昆那張嘴是跟誰學的了。”
李四爹嗬嗬笑了兩下,“我的種嘛~三弟你當真決定留在這裏抗擊土匪?孩子們說得倒也不錯,我們這些老家夥別說守土了,不拖累他們就是好事了。”
李三叔歎了一口氣,猶自堅持:“可祖宗們留下這些田地,房舍怎麼辦?”經他這麼一說,老人們又歎息起來,鄉戶人家向來是珍惜一針一線的,一床結婚的被子都能用一輩子,更別說是田地房產這些了,要他們放下這些毋寧要他們的老命。
老人們真傷神,一個陌生的嗓音響了起來,聲音低低的,似乎在跟人說悄悄話:“這群老頭兒真是的,難道還想在你莊子裏呆一輩子?暫時借他們避禍而已!”
村裏人臉都不知不覺地紅了紅,人家好心借地方他們避禍他們這樣似乎確實有些倨傲不恭了,當下李三叔就要抱拳道歉。
卻聽村裏郎中老黃聲音低沉地說道:“你個兔崽子,老子跟他們說的是舉家搬遷,可不就是不回來了!”
一直笑嗬嗬看著熱鬧的段二狗猛地一拍黃老頭背,“啪”的一聲好似拍蒼蠅一樣。“我那山上荒地多著呢,臥虎寨盤踞時候沒人敢去,如今臥虎寨全被滅了,那些地就借給他們種田種糧好了。”
李三叔抱起的拳頭悄悄地放了下來,踱著步子緩慢走過來:“二狗你說那臥虎山上下全是你的土地?”
“有地契在手!”
李三叔眼底一絲驚訝一閃而過,隨即又閃過一絲驚喜,最後才平靜下來:“那臥虎寨交通不甚便利吧?”
段二狗“啊?”了一聲,抬頭看了看老頭兒一本正經的臉,旋即明白過來了,老頭這套路不是欲揚先抑,想買先挑刺兒麼?眉頭一挑正要說話,卻聽見黃老頭開口了:“老哥哥是想給子孫們多置上幾塊田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