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正是晌午日頭高照,祁元真難得離開乾元殿,踏劍來到筠溪峰上,這裏樹影婆娑,綠草鶯鶯,竹竿挺拔,花香四溢。
身處其中,不由得暢想連連,神遊方外。
遠遠的看去,楹萱正在屋前忙碌著,無非是草藥的晾曬,閑來無事幫一幫忙罷了。祁元真信步走來,楹萱早已看到了他,急忙朝屋中喚了幾聲。
林若雲打開房門,手裏托著一隻圓盤,上麵是三隻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瓷瓶。
二人站在石桌旁,祁元真隨意拿起一隻白瓷瓶,說道:“都怪我管教無方,終還是走了這一步,讓你受屈了。”
“無妨,隻要我離開,一切將歸於平靜。”林若雲淡淡說道,從他手上拿過白瓷瓶,又拿起一隻紅色的矮小瓶子,說:“這兩個就是我說的壓製天之靈氣的法子,白色的每九日一顆,紅色的每二十七日一顆。吃完了瓶子裏的藥丸,天之靈氣也就無礙了,與此同時,你原本的真氣會一點一點的消失掉。我無法準確估算出日期,還要看你自身真氣的強弱了,或許百八十年,或許三五十年。但在這期間,你都不可以動用靈氣,更不能調動真氣,否則必會氣絕而亡!”
祁元真一手握著一隻瓷瓶,默默的注視了良久,眉宇一舒,將其放入懷中,苦笑道:“甚好,甚好!也就是你,能煉出這不為人所察覺的藥來。管他百八十年,還是三五十年,怎麼活不是活啊!”
“莫要玩笑!”林若雲板了下臉,又道:“時限隻是大概,服了此藥不會令你措手不及,任何變化,你都能預先察覺到,也好早做準備。”
祁元真何其鄭重的點了點頭,又看向圓盤中的最後一隻瓷瓶,問道:“這又是做什麼用的?”
林若雲瞟了一眼,目光隨即冷了下來,“有些事我不願發生,卻不得不防。我離開很簡單,難的是你!你如何去安撫目前浮躁動蕩的淩雲宗,如何去安撫葛坤?”
“若不是我現在自顧不暇,葛坤的問題倒也不難辦。”祁元真狠了狠目光,說道。
林若雲卻搖了搖頭,歎道:“切勿因我而亂了方寸,葛坤心思重也好,疑心重也罷。我們都不得不承認,唯有他適合宗主的位子,也唯有他能將淩雲宗發展壯大!元真,這宗派不能白創,弟子更不能白收!隻有守住淩雲宗,才能守住四聖法陣!有句話,我是極不願說出來的,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說了……為了我,還請你忍辱一時,在必要的時候,將宗主之位傳與葛坤!”
祁元真和楹萱都是一驚,林若雲自然看得出祁元真不甘願,遂勸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若能扛下,絕不會為難你,可如今四聖法陣在淩雲宗,而我必將離開……你也盡可放心,葛坤隻是不想宗主之位落到旁人手中,而非對淩雲宗有異心。”
“就算我把宗主之位給了他,那我死以後呢?”祁元真緊了緊眉關,咬牙道:“若他將自己的勢力發展壯大,我如何挾製?”
林若雲拿起盤中的黃色小瓶,說道:“這個,便可有備無患!另外,你要囑咐好李可,他雖資質不佳,卻也勤奮踏實。將他留在你身旁侍奉,一則可以避開葛坤,二則你也方便督教。待有朝一日,亦可將大事托付與他。”
祁元真顫微著手掌,緊緊握住小瓶,連同林若雲微涼的手一起握在掌心裏,緊緊的,生怕鬆一下就再也抓不住了。林若雲的眼淚突然掉下來,摔在他的手背上,摔得粉碎……
一旁,楹萱不忍多看,回頭擦了下眼淚。
祁元真強忍著,雙唇微微顫抖,突然一把將林若雲攬在懷中,眼淚在這一刻掉下,聲音嘶啞悲傷,“我的好妹妹……哥哥對不住你!”
“沒有!”林若雲紅著眼睛,強笑著,俯在他肩頭,“我永遠不要你說這樣的話,自從師父師娘去世,是你令我重拾家的感覺,家的溫暖,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哥哥,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祁元真手臂一緊,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經曆生死多少回,竟沒有一次像此時此刻這般,叫人心中,抽痛不休,刀割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