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涵在饑餓當中幽幽地轉醒過來,入眼的是熟悉卻陌生的場景。她的臉色有些怔忡,昏睡過去前的記憶開始慢慢地回到她的腦海中。
是了,這裏是王府地牢,沒有光、沒有風,偶爾有的動靜,也不知是老鼠還是蟑螂帶來的動靜。冷清涵忽地笑了起來,她餓極了,但是現在卻感受不到任何饑餓,冥冥之中,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當中有什麼東西在離開她。她覺得自己快要死去,不過也這樣也好。
肚下的熱流越湧越快,但是她卻提不起任何精神去看是怎麼回事,隻有一陣又一陣的絞痛,讓她沒有辦法睡過去。
極致的黑暗,讓她恍恍惚惚地又想起了從前。
她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隻不過機緣巧合,才占了冷清涵的身體。生活在現代的她並不幸福,原生家庭的破碎讓她從小便嚐盡了世態炎涼,父親和奶奶的重男輕女更是讓她每天的日子都是煎熬。一朝穿越,她得到了父母親的疼愛,也有了兄長的保護,冷府的春花爛漫就是她心底深處最美好的記憶。
後來五王爺請了京中德高望重的張老太君前來說親,不欲女兒嫁入皇家的秦氏委婉地推掉了這門親事。但是五王爺鐵了心想要娶自己入門,說是在白鹿寺對自己一見鍾情,在提親失敗之後便日日上門,追求的姿態做足,秦氏最終還是被他說動。
其實不過是自己被那時的愛戀蒙蔽了雙眼,一丁點兒也沒有意識到,一向心高氣傲的五王爺,看著自己的時候,心裏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秦氏不願讓女兒與皇家扯上關係,卻沒有扛得住女兒的日日相求。
從前、從前春光透過窗軒,能照到小女兒家滿屋的純真,連看不見的空氣裏,也沾了蜜糖般的甜蜜。
隻不過,她再也回不去了。
在看守地牢的侍衛大聲喊著“王妃出血了!”跑出地牢找人之前,冷清涵終究是沉沉地再次昏睡過去。
等到君宸軒帶人趕到地牢的時候,就隻赫然瞧見冷清涵蒼白了的一張臉,身下是一灘刺目的血,而她的臉上,竟帶著他挑起她的蓋頭那一瞬間,在喜燭明滅的火光中,驚鴻一瞥的笑。
他心裏“咯噔”一下,其中交織了恨與不忍,最後還是讓人將她送回她的行止院,並叫了太醫過府。
冷清涵,冷將軍的嫡幼女,自小便得父母喜愛,家中兄長更是將她看作了自己的心肝眼珠。他雖然是南詔國的王爺,卻也不能放任她在自己府上喪生。
在軒王府隔壁的趙府。
肅穆的庭院現下人人自危,馬梨蘇冷眼瞧著她眼中看到的場景,知道自己的身份該是這院子當中最高的。而她眼前站著的這位,便應該是這群仆從的領頭人了。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之後,她眼神輕飄飄地落在了他身上,未曾說一句話,但是卻讓劉管家心頭一顫。
他立馬跪了下來,聲音悲切,哭喊道,“夫人,將軍已經去了,您要保重自己啊。”
趙府如今裏裏外外都已經掛上了白色的帷幔,白色的燈籠在白天也沒有斷了其中的蠟燭。而她現在待著的地方往前麵看去,隱約還看看見這府上的大門。奴仆們在劉管家跪下之後就紛紛都跪下了,他們都低著頭,馬梨蘇暫時還瞧不出他們的心思。
“你們都先退下吧。”
她還沒有來得及接收劇情,根本不清楚現在的情況,隻好先將別的人給支走了。
可哪想劉管家卻不是什麼忠心的下仆,聽了她的話,卻有自己的主張。他跪在原地,沒有要動身的意思,反而依舊帶著哭腔,說,“夫人,這樣的時候,老奴怎敢讓您自己待著這靈堂中。”
馬梨蘇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刁奴了。
不過她的手段也沒有生疏,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後,身上的氣勢早已經收放自如。隻見她對著劉管家,當下就變了臉色,拉下了臉,是動怒的樣子,但是聲音卻依舊冷靜,“我的話是不管用了是嗎?”
聲音不大,卻清楚地落在了靈堂當中跪著的所有仆從耳朵裏。
劉管家一時不敢相信這是自家那個性情懦弱,不愛管事的將軍夫人。他猛然抬起頭,映入他眼中的卻是馬梨蘇身上他從未見過的盛氣淩人。隻這麼一瞬間,他的冷汗就已經冒了出來,他竟然忘了,夫人在嫁入將軍府之前,也是個高門貴女,這樣的出身,又怎麼會懦弱!
知道已經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馬梨蘇輕笑了一聲,然後說,“退下吧。”
劉管家猶豫了一會兒,但是很快就不受控製似的,起身行禮轉身走了。行雲流水的動作當中還能看出他的慌亂。
對付像他們這樣的刁奴,講道理是沒有用的,隻要自己能更硬氣,他們就自己軟了。馬梨蘇心裏嗤笑,臉上依舊端著,就在原地站著,等著剩下的仆從陸陸續續地離開。直到她隻剩下她身邊的兩個丫鬟。
她瞥過去一眼,其中的意味再清楚不過了。
其中一個丫鬟不解,問,“夫人,奴婢也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