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嗣不滿道:“我何嚐不想向爹娘報平安?可如今契丹皇室風雲亂起,我身負父命又怎能令爹娘失望?我將耶律希那小子引入你的翁中,你不讚我便也罷了,如何還要責我?六哥,這不公平。”
“公不公平姑且不論,”延昭忽然一肅麵色:“我隻問你,誰允你私裏與杜青雲做下那等交易?你可知這是何等罪過?”
“六哥,我......”
延嗣待要反駁,忽想起被杜青雲識破身份之事,不由暗想:此事卻是更嚴重,我還是莫要與六哥辯駁。他低下頭,以靴尖劃了地上積雪,不再說話。
延昭隻道他知錯,又兼兄弟二人許久未見,便緩和了語氣道:“隨我回營。”
隨延昭一路行來,所過各營皆軍容整齊,肅穆有序,不由得延嗣好生讚佩。走了不多時,兄弟二人便來到了延昭的營帳。甫一進帳,延嗣旁的不顧,卻徑自走向倚牆而立的蘆葉槍。
拿起槍,陣陣寒氣頓時撲麵而來。
延嗣眼睛一亮,他揚了揚眉,倏然起手。紮,挑,刺,點,道道銀光膠纏閃爍,恰似萬點梨花含苞欲放,吐露芬芳。
舞了一時,延嗣自覺盡了興,這才將槍重新立於牆邊,擦了擦汗,問延昭道:“關城西北可就是飛狐?我曾探過耶律希口風。據他說,耶律休哥在飛狐屯有兵將十萬。六哥,他可曾來擾?”
“也曾發現遼軍出沒,隻是不知何方隊伍。”延昭點點頭:“如今耶律氏內亂連連,隻怕他們有心無力。”他說著拿起案頭上一封信遞給延嗣:“耶律休哥屯兵之事你無需擔心,先看看這個。”
見他似笑非笑,又看看書信上那熟悉的遒勁有力的字跡,延嗣心中登時一緊。他握著信,小心翼翼道:“爹可是知道了那交易之事?”
“自己看。”
延昭並不理會,徑自走去案前研究布防圖,卻又不時的抬眼去看延嗣。見他神色幾變,延昭不由想起爹在書信中嚴令自己隻要見到小柒,便立刻捆縛他回京之事,心下暗道:也隻有爹能鎮得住這小子。
他目不離圖的輕描淡寫道:“此行臨潢府你已探得契丹內亂之象,倒也算得軍功一件。你且歇息一二日,待我準備準備便著人送你回去。”
延嗣大吃一驚:那耶律敵魯所率大軍轉眼便到,而小瓊如今又身在營中,這個時候我怎能說走就走?想到這裏,他忙看看延昭道:“六哥,耶律敵魯的軍隊此時隻怕已過老鴰山,人數、軍力亦多於我們數倍。六哥,我不回去。”
延昭自知他所說是實,飛瓊曾說那耶律敵魯生性狡詐且勇猛善戰,單憑這守關的幾千將士,隻怕將是一場惡仗。塞北苦寒,不少將士業已身染惡疾,兼之思鄉情重,士氣已大不如前。此時若與耶律敵魯正麵交鋒無異於以卵擊石,而小柒與耶律敵魯相處多日,早已熟知其秉性脾氣,有他助陣,對於自己則如虎添翼。隻是......延昭看看捏著書信卻神思不屬的延嗣,不覺又暗惱他隱瞞心事。他麵色一沉:“你這是要違令?”
“六哥?!”
見六哥麵沉如水,延嗣下意識一震。他怔怔然看著延昭,忽一咬唇,道:“我與杜青雲既然有言在先,便不能不履行約定。況且耶律敵魯是我引入關來,如何對付他那也該是我的事!”
“住嘴!”
延昭陡的一掌拍在案上,怒向他道:“你還有臉說?你可知因了此事潘仁美便彈劾爹勾連之罪?若非八賢王與梁國公雙雙作保,隻怕此時你我早在獄中等死了!”
“什麼!”
聞言,延嗣頓時怒上心頭。他雙眉一聳,“咚”的一拳捶在案上,赤紅了眼道:“潘仁美!你個狗賊!”
隻見他鋼牙一錯轉身便要出帳,卻又倏地止步,長吸口氣,回頭泰然望定延昭道:“六哥放心,此間事一了,我自會回京請罪。但這之前無論你怎樣處置,那耶律敵魯也必須由我親手擒獲。”
延昭冷眼旁觀,見他神態舉止愈漸穩練,不覺暗暗欣慰。
他舒緩了語氣,看看延嗣:“也罷。你既如此說,我便給你這個機會。但不知你有何把握可擒得那耶律敵魯?”
延嗣作勢的晃晃頭,篤定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計。六哥,耶律小子現囚何處?我去見見他。”
見他似乎並不在意回京後將麵臨的處境,延昭無奈的歎口氣,道:“慢著。這一路上杜姑娘幾經險難,你先去見見她吧。還有,”他頓了頓,忽然拿起那封家書就著火燒了,又道:“這封信,我不曾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