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追溯得太久遠,十三妹的愛情也是在高中萌芽的。
棗泥初中畢業出來後,她並沒有馬上跟我們一起來四中,第一個學期去了初平縣城的一個郊區小鎮均圩,跟同班一個男生好得如漆似膠,那兩小無猜耳鬢廝磨得感覺都想要情定今生了。卻在感情如日中天的時候,男孩莫名其妙戛然而止收回了對她的憐愛,還決絕地斷絕了與她的一切往來。
她很傷心,高一第二學期,才轉學至四中,兩人的關係最終不了了之。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十三妹還整天多愁善感地緬懷崢嶸的歲月,仰天長歎當初是誰把相思種成紅豆,待我輾豆成塵?
如今,你還有沒有相思?
之後不久她迷戀上了網絡,跟網友聊得熱火朝天。第一個網友煲了一年電話粥,第二個網友認起了兄長,曾經遠在千裏之外,也不惜長途跋涉來四中看她。讓她空蕩的心靈一度被填得飽滿,如癡如醉。高三開學不久,她顧影自憐一段時間後,寂寞難耐地又在班上認了一個她覺得很不錯的幹哥哥。當時我真是詫異極了,這個看著六根清淨安守本分了十年的三好學生,在接近成人的兩年時間裏心靈變得這麼空虛寂寞,對愛情的渴望遠遠超出了對知識的追求。以往每年廢寢忘食看書寫作業的她,在高中學業最繁重的一年裏,竟然一副將學習置之度外的模樣。感情稍有不順便以淚洗臉,還歸咎於自己淚腺淺,所以才容易哭,極度折磨我弱小的心靈。造孽的是她搞一陣就都以夭折結尾,每次都是到天幹物燥一點即燃的地步了,不是對方熄火,就是她自滅,當初不錯的人後來都變成了錯誤的人,一霎間急流勇退了。
直到後來遇到了她真正意義上的初戀。
初戀名字叫米成傑,截至高三真正認識他,目測身高發育大概已經有1米76了,是高二文科重點班的尖子生,傳說考試從來沒有跌過年級第五名,是班主任跟政教處主任的重點保護對象。十三妹於高二第一個學期發現他,那時米成傑高一,班級集隊排在十三妹班斜前麵,他個頭在班裏最高,排在最後。十三妹排在高二5班的隊首,每周星期一升旗或早操結束後的集隊,十三妹都在後麵默默注視著他,觀察了長達一年時間。據說神似她以前在均圩喜歡的男孩,一樣的發型,差不多的身高,都愛穿運動服,長相白淨,舉止斯文。十三妹說剛見到他的那天早上嚇了她一跳,心髒撲騰得像小鹿一樣,以為是均圩那個追她到四中來了。後來才知道他是高一的。
她小心翼翼地關注了他一年。
直到高三,冬天準備回來的時候,處心積慮一個月才把他拿下。
拿下的前因是冬天準備回來了,十三妹又穿起了當年在均圩時那個男孩給她買的衣服。淡黃色的絨外套,後麵有個邊是柔軟的純白色羽毛的帽子,她愛屋及烏地寶貝了兩年。
穿上這件外套的那天傍晚,就讓她碰到了均圩的男孩。
她打電話給她均圩高中的另一個同學,不料那男孩接了電話。他不知道是她,她開始也不知道是他,先開口打了招呼,然後他回答:“他不在,你過些時候再打過來吧。”她腦子遲鈍了一下,咯噔一下子就回想起來了。熟悉的聲音瞬間那樣錐心,想跟他說兩句,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老天就是這麼愛捉弄人,讓她平靜了兩年的心又洶湧澎湃起來,午夜夢回,那張久違的麵孔又開始清晰得毫發畢現。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讓她頻頻遇見了米成傑,同一棟教學樓,上下教室,開始隨處可見他的身影。在校園裏,在球場上,在人群中,像一團火焰一樣在她心裏熊熊燃燒。
然後過程有點反反複複,總之最後十三妹克服了重重心裏障礙,寫了交友信托人拿給了他,然後他們開始鴻雁傳書,成為朋友了。
緊接著成為男女朋友。
十三妹很快突破了信紙之間的交流,成為筆友的第一個周末就約人家逛街吃飯了,再等下一個周末,她就抑製不住心中愛苗,向米成傑坦白了與他交友的初衷,米成傑竟然出乎意料地抱住了十三妹,滿眼的憐惜跟疼愛。
十三妹感動得一塌糊塗,均圩男孩在她心裏留下的兩年創傷,在酷似他的米成傑的大度包容和溫柔愛撫下終於豁然愈合,隨風飄去。從此她的心裏住進了另外一個人,又斬釘截鐵地跟他走一輩子的路。
她再許他一世溫柔。
他也氣壯山河地承諾愛護她一世。
就是那麼短短的一個月,伴隨了我六年的兩個人都有心上人了。
我覺得老天爺應該看在我還算潛心學習的份上,應該讓我高中狀元,至少金榜題名。
其實想當年,小學沒畢業的時候,我的成績也曾經在方圓百裏力壓群雄,老師們個個視我為正苗,給予精心栽培。小學畢業那年,班上同學們瘋狂地簽同學錄,我記得在當時那些五花八門的同學錄裏都有那麼一項內容叫作“理想”。當時我才12歲,苦思冥想,頭疼死了,不知道該寫些什麼好。隨隨便便寫,怕人家笑我庸俗,或者態度不認真;寫得太高遠,又寫不出手。其實當時心裏壓根還沒有什麼真正意義的理想,對理想這個詞也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幼稚零碎的小想法倒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大堆,可是怎麼好意思寫下去。後來想來想去,我還是鄭重又不失簡潔地寫下了三個字:考大學。再後來那三個字可能寫得太順暢了,信手拈來,我天真爛漫地又加多了兩個字,逐漸凝聚了目標:考清華大學。目標凝聚以後,我又開始煩惱了,要是將來真的考大學了我到底是要考清華大學好呢還是考北京大學厲害一點呢?真是糾結死我了。然而上初中後,我就開始有把當年的同學錄找出來全部毀屍滅跡的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