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偶有一兩聲歎息,院事大人一把年紀,還要擔心這些真是不易。
荀子川抱著一碟仿進來,和正出門的柳大人打了個照麵,見他神色不佳,也知道五城兵馬司那邊還未傳來消息。
柳華生問他是否批仿,可續代勞,荀子川求之不得,急急點頭。他如今正兼著國子監的職,每日要與兩位皇子上繳的仿做鬥爭,著實頭疼的緊。
當今天子膝下有兩位皇子與一位公主,與前朝比起來,仍是子嗣單薄。眼下兩位皇子年紀尚幼,定期每日上繳一份仿,須得是他們親自抄寫,交與荀子川親自檢查。荀子川練得一手好字,曾得先帝誇讚,皇帝就指名道姓將皇子寫仿的任務交給他。
其實批閱甚是簡單,難的是如何在皇上麵前評價,若誇讚了大皇子,二皇子定是要不高興,往後寫必不認真。若誇讚了二皇子,大皇子雖寬仁,豈知他背地裏會不會偷偷抹眼淚,教他母後見了定要生事端。
這宮中難的不是教人,而是做人。柳華生早他一年進宮,尋常辦事說話都比常人多一個心眼子,他肯幫忙再好不過。
別了唉唉歎息的院事,兩人去往隔間,剛看了兩頁紙,柳華生突然問道:“荀大人可覺得那徐攸寧有些麵善,總覺得像某位認識的人。”
荀子川亦有所感,在宮門前見到她第一眼時已察覺,可季博昭家中的是位千金,就算女扮男裝,在他們眼皮底下豈會認不出?
那些閨閣女兒最愛這種打扮,有時年節作此打扮出門逛街,以為別人瞧不出來,其實早已被人發現。隻因忌諱她們的父母宗親,不敢生事而已。世間男兒除了個別眼瞎的,隻需瞧一眼,怎會分辨不出男女?
但徐攸寧無論從哪方麵看來,都是男兒,從未見他又扭捏之態,而且人極為機靈,說話極為上道。荀子川常與季博昭來往,又聽他談及家中寶貝兒女,一聽就是被溺愛的小女兒家,又是在鄉下,什麼禍事都做得出,腦海中不自覺勾勒出一個頑劣女子的形象,與徐攸寧定是不搭。
“麵善是麵善,可他出身徐家,你可知他母親是何人,就是當年叱吒風雲的五皇叔慶陽王身邊的女殺手,因慶陽王交了兵符,便辭了身份嫁作人婦。”
柳華生倒極少聽過這些,但聽徐攸寧是女殺手之子,想他定也會些招數,思量著哪日借此試探,並未告訴一旁的荀子川。
又過了半日,夕陽沉沉,起居院因要日日記錄皇上起居情況,便要在第一刻天昏黑時就掌燈。黃門來通傳,皇上要往哪哪閣去,今日當值的柳華生便帶了紙筆,隨黃門去了。
這一走,就有人來報喜,說李公子之死與周奉賢沒有半點幹係,眼下兩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大堂內院事聽聞,急急出來,麵上帶笑,也不聽傳信的人還要說甚,就往廚房奔去,歎息了一日,腹內早已空空。
傳信人還道:“小人聽說此事多虧了徐學員提了好點子,五城兵馬司的大人才有斷案的機會,不然三五年內又是一樁懸案,那周公子興許就因此事被人瞧不起,後半生便廢了。如今兵馬司內人人都稱讚徐學員聰穎,鬼馬機靈,是個人才,爭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