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故事
文/速度人生
子承父業蘇藝吳作
韓建賢的工作室在蘇州遠郊。車子在熟練地拐過無數大街小巷後,路兩旁的高樓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稻田;耳畔嘈雜的聲響淡去,蛙聲鳥鳴聲響起。
在田間的一棟中式雕花門樓前停下,韓建賢按了聲喇叭,在健身架邊玩耍的兩個小女孩跑了來,一等韓建賢下車,就一左一右牽著韓建賢的手走進雕花門樓。走進門樓後,發覺門裏還有一進小門,小門上懸掛著一塊匾額“蘇藝吳作”。我指著匾額刨根問底。韓建賢示意我入坐,泡上一杯碧羅春,當茶香從杯中溢出時,韓建賢就化身說書先生。
“蘇作”,指的是以蘇州為中心的江南地區。春秋時期蘇州建城之後,蘇州就是吳國的中心,曆來是文明昌盛之地。精致的生活方式、濃鬱的人文氛圍,讓文人們具備了高超的藝術修養。特別是明末清初,漢人喪失統治權,於是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詩畫藝術當中。文字獄的盛行,讓他們連暢所欲言也成為奢望,因此相當一部分文人投入到家具設計中。讓家具成為自己“家國天下”的精神寄托,讓代表文人精神的黃花梨家具與代表宮廷的紫檀木家具分庭抗禮。因為這一獨特的心理訴求,結合遠離紅木產地的現實,形成了“蘇作”家具製造輕巧、空靈的風格。
雖然自己的工作室以“蘇藝吳作”之名,但韓建賢坦言,自己在蘇作雕刻家中玩的是“非主流”。因為蘇作自古以來一直秉承文人設計,工匠建造的傳統,蘇作雕刻家,往往都是底蘊渾厚的文化人,明清之際甚至有不少文人直接投入到明清家具的製作中來。
但是韓建賢卻從來對書本不來電。當同學們把腰杆挺得筆直聽課時,韓建賢卻拿了根毛筆在鄉村的白牆上塗鴉。看到父親在黃花梨上雕刻香草美人擺件,自己就把它雕在家裏泛黃的牆壁上;看到狗在門前吠,鴨在河中遊,也毫不留情地在鄰居家新粉刷的白牆上塗鴉。漸漸地,村裏凡有牆壁處,皆有建賢畫。以至於慢慢形成了村裏的風俗,凡老鄉們建了新房都要請韓建賢畫上幾筆。
以往,工匠身份卑微,所以父親一直希望韓建賢能夠通過讀書出人頭地,但看到兒子在課堂上學時痛苦的表情和塗鴉時愉悅的狀態。父親決定給韓建賢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要麼讀書,讀得好壞無所謂;要麼學紅木雕刻,但必須得雕出門道。
韓建賢歡心雀躍地選擇了後者。兒子選擇了子承父業,父親說不出是欣慰還是心酸。從此慈父開始客串起嚴師的角色:先不教雕刻,先教持刀,再教看料。兩招教完,整整一年過去了。這還沒完,被關在書房中畫工筆,被圍在擺件間研究造型,又過了整整一年。“直到有一天,父親拿出一堆形態各異的黃花梨原料問我都能雕出什麼來,我隻看了第一眼,就指著一根樹根在紙上畫出心中的形狀,父親點頭微笑後,我才真正開始和木雕親密接觸!”韓建賢邊說自己的拜師生涯邊搖頭,直呼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