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天她回到家,聽到父親說:“陸家要不行了,趁早跟陸笙撇清關係免得連累謝家。衣雪,正好你不喜歡陸笙,這次如你所願退婚,開不開心?”謝衣雪看著他,嘴角一扯,竟是要哭的樣子,她略帶哭腔的說:“不開心。你憑什麼退我的親事!你憑什麼啊!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你憑什麼說我不喜歡他!”
然後不顧錯愕的謝父,轉身跑出了謝府。她要去哪兒,當然是找陸笙啊。
她一出門,跑了幾步路便到了陸府,她喘著氣,就算來時一腔孤勇,此刻都消散得幹幹淨淨,她連敲門的勇氣都沒有。門開了,是陸笙。陸笙看見她,也是一愣。謝衣雪看見他,眼淚再也繃不住,顧不得禮節上前一步抱著他,哽咽著說:“陸笙,不要退婚好不好,會好的。”
他們青梅竹馬十幾年,這個擁抱,竟然是他們最親近的一次。
陸笙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等謝衣雪放開他,目光落在她身後的烏衣巷的牆上,住烏衣巷的人換了一代又一代,這牆卻屹立不倒,倘若他也是這方牆,是不是就可以永遠不離開這裏,不離開她。可惜他是陸笙,一個家道馬上就要沒落,馬上就要離開烏衣巷的陸笙。
於是陸笙淺淺地露出一個笑容,豐神俊朗,幹將至極,他說,回去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嬌俏的臉上,越過她蹙著的眉,落在她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睛上,然後毫不猶豫地移開。
退後,轉身,關門,一氣嗬成。
謝衣雪瘋了一樣地去拍門,邊哭邊喊:“陸笙你出來!陸笙你出來啊!你個懦夫!陸笙!陸笙!陸笙你出來啊,陸笙!”然後她哭暈過去,醒來她回到了謝府。她的父親一臉寒冷地看著她,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一巴掌。她臉歪向一邊,白皙的臉上迅速浮紅,嘴角也隱隱有血絲流下,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謝衣雪卻還是在想,陸笙呢?
是不是嫌她煩,嫌她凶,然後不要她了?她都可以改啊,可是陸笙不能不要她。她想著,又哭起來,眼淚順著蒼白的麵頰滑落,卻無聲無息,連目光都寂靜地可怕。
後來她再去陸府的時候,那個地方已經屬於她們謝家了。陸府的牌子被拆掉,謝府二字龍飛鳳舞。她眯著眼,突然在想,陸笙離開了烏衣巷,會去哪裏?沒有了陸府,陸笙是不是就沒有家了?
後來有人說陸家以為涉嫌販賣私鹽被人舉報,已經被抄了家發配南疆,她也曾偷偷跑去南疆,奈何半路就被她父親抓了回來,在謝府裏被軟禁半年。
沒有陸笙的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她睜眼是他,閉眼是他,看花是他,看雲是他,萬千風景,竟然都是他。
直到一天,一張字畫落進她眼裏,那上麵的風格手法她爛熟於心,陸笙幫她做了那麼多年的功課,她沒道理看不出來。順著字畫的主人的之路,她看到了正在收拾字畫的陸笙,素衣長袍,背脊卻挺得筆直。
他麵上的表情,與當年如出一轍,同樣安靜,同樣幹淨。
她躲在巷後,在炎炎烈日之下,在人來人往之中,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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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說什麼,重新填坑還是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