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聽得朱鉉如此相問,哈哈大笑起來:“問的好,問的妙!兄弟此問,正切中了當下為官的要害。”
朱鉉不甚明白,遂又問道:“當官的要害是什麼?”
文正看朱鉉真心請教,也不再賣關子,“朱兄弟,現今當官靠的是舉薦和錢。你若想做官,需有名士舉薦,這些所謂名士也是士族大紳,互相包庇縱容也屬情理之中。窮苦之人有幾個能入他們法眼,舉薦之人多為其門下弟子或世交子弟。”
文正頓了一下又說:“還有一等人,靠錢買官,則更為不齒。無論怎樣,你大概沒有聽說過哪位官員是由老百姓推舉上去的吧?”
“百姓如何有權利自己選官,先生請繼續說。”
“這些官員難保良莠不齊,也有真心為民主政之人如楊懿、王元瑋等人,但大多數隻能說平平。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做與不做、做好做壞與與提升罷黜又無關聯,能有幾個如‘至聖先師’那般真仁真義,常人若不需管束便能德行高潔,豈不是都成聖人了嗎?老弟,可知這當上官如何保住官位甚或提升嗎?”
朱鉉還是搖頭:“這裏麵實在高深,我是一絲也猜不透。”
文正笑道:“那是你為官尚淺,我似你這般年紀時也是一心埋頭做事,稀裏糊塗便到了現在。”講到此處,文正停下不說,若有所思的歎口氣,才又接著言道:“老弟,這官員的考評乃上司掌管,無需過問百姓。這為官之道嘛,隻要伺候好了上麵,便可平步青雲。平日裏滿口愛民如子,廉潔奉公,再找幾個名流互相吹捧,官聲自然有了。誰能蠢到直言相告:‘我是貪財好色之輩,正為財利而來。’”文正生性詼諧,說正事也不忘了挖苦人,朱鉉、張欒聽了就笑。
“甚或口碑不佳,隻要使錢賄賂,上頭再有人一保,便可來個查無實據黑白顛倒。要害之處便在其治下百姓對其無考評處置之權。”
張欒從旁插言:“可不是如此嘛,文先生一語中的。”
文正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當官全為利,若無利誰願擔此辛勞,堯舜之風早已蕩然無存。”
朱鉉歎道:“官員出力治理百姓,百姓辛勤勞作供養官員,這些人不勞而可獲為何還不知足?”
文正大笑不止:“人欲無止境,怎會都如此感念百姓供養之恩。你我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指不定還有人在背後還指指戳戳:‘兩個迂腐已極之人,千萬莫叫子孫學了他們!’”
“哈哈哈,文先生真是幽默。”張欒、朱鉉讓文正逗得捧腹不止,細想一下,可不是如此嗎?三人又一起搖頭哀歎。
朱鉉一時也想不明白,便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扯下去,話鋒一轉:“王元瑋此人到底有何政績能得百姓如此愛戴?我那日在鄮縣城中看到他確是一呼百應,人人皆似父母般敬重他。”
文正聽朱鉉問到王元瑋,不自覺的換了一副莊重的表情。
“王元瑋此人性情堅毅孤傲,乃水工世家,傳說此人祖上是秦代水工大家李冰之徒。”
朱鉉對這方麵懂得不多,遂問:“李冰是何人?”文正驚訝的看著朱鉉,半晌方說:“李冰建造都江堰,泄流岷江洪水且用之於灌溉,蜀中平原方為天府之國。後來蜀中成為秦和我朝大出天下之後勤糧倉,皆李冰之功。天下水工倍加推崇此人的。”
朱鉉這才明白,原來李冰竟有如此功績,不禁感歎:“不想一水工竟能造福於國,與江山社稷之一統皆有功。”
文正點點頭,繼續說道:“王元瑋在鄮縣建造”它山堰“此功績直追李冰之造都江堰。不但造福於鄮縣,周邊諸縣郡皆受益匪淺。王元瑋年俸一千石卻家中一貧如洗,將家財均用於水利工程,撫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