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伸出手,在紫金缽中攪動了一下,再次開口提醒:“大哥,我稍後會用苗語念誦一段經文,缽中的水也會有變色、變形的一個過程,請不要擔心,這都是‘水顯之術’進行中正常的反應。”
我凝神看著紫金缽中的水,當楚楚的手指在水中攪動時,斷發如同鐵屑遇到磁鐵一般,竟然全都被她的手指吸附過去。
“那答摩多,西斯胡蘭,多答提莫多多……”楚楚開始低聲念誦咒語。
水中,斷發正繞著楚楚的指尖飛速地順時針旋轉,仿佛一架被連續撥快了的鍾表指針。
時間是人類賴以生存的一種坐標器,當曆法和鍾表被發明出來之後,人類就有了記錄生活的軌跡。之後,人類的曆史全都按照時間軸而書寫,全球同步,不會亂了方寸。
古代,民眾的智慧被塞閉,在統治者的愚弄下,大多數都在“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狀態下生活,很少能夠抬頭看天,思考一下人生。所以,有些朝代的君王將老百姓看做是毫無價值的草根階層,可以任意踐踏,而不必負任何責任。那時候的文化與文明都是掌握在皇家、大臣手裏,老百姓根本沒有話語權和選擇權,遑論影響曆史並且締造曆史了。
自古以來,英雄創造曆史,而平凡的人被曆史改變。
我在想,如果楚楚擁有這種預見未來的能力,就會知道未來的一切變化,從而避免了人生中所有的失敗。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人類將生活在完全不公平的年代裏,像楚楚這樣的先知將越來越多。同樣,在我們這個表麵平靜的社會中,不知有多少身懷奇術的高手,像汪洋中的巨鯊一樣無聲遊弋,創造著屬於自己的王國。
古人曾說出這樣深蘊哲理的話——“天下興亡不止,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果然不假,百姓是社會的基礎,如同河床上的鵝卵石,鋪砌在社會的最底層。他們仰望一切,渴慕一切,但始終無法企及,隻能被動接受命運的潮流衝刷。
在這個時代,甚至說任何一個時代,身懷奇術的人總是遊刃有餘,自由揮灑。唯有這些人,才能成就不朽的大業,而其中的最佼佼者,才能被尊稱為“奇術之王”。
水勢左右一分,楚楚的手也突然收了回來,然後缽中的水就嘩的一聲從中劃開,露出黑黝黝的缽底來。
血膽蠱婆把紫金缽端過來的時候,缽底黑黝黝的,沒有任何圖畫,可是現在我清楚地看見,缽底竟然有一張五官清晰的人臉。
“那竟然是——我?”我向前探身,看到那張臉竟然也晃動起來。
那種情形,就等於我站在鏡子前麵。我一動,鏡中人也動起來。
紫金缽中的確是我的臉,不是照片或圖畫,而是動態的實時影像。
我抬頭看楚楚,她直盯著紫金缽,指尖上正有水滴緩緩地跌落。可以肯定的是,當我扭頭時,缽底的影子也同時扭頭。
隻過了五秒鍾,水恢複平靜,缽底的圖像也瞬間消失了。
楚楚額頭上已經冒出滴滴冷汗來,衣領也被汗水濡濕,看來剛剛那攪水的動作已經耗費了她大量體力和精力。
“我們苗人相信命運,所以數千年來,總是在研究各種奇術,使自己能夠越來越趨近於命運的真相,由不知到半知,由半知到全知,不斷追求,不斷進步。這種‘水顯之術’是苗疆最古老的奇術之一,最早可以追溯到蚩尤起兵北伐的年代。據族中古籍記載,蚩尤正是看到了遭到斬首的厄運,才決死一戰,以求砸碎命運的桎梏,搏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曆史的結局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仍舊死於既定的命運節點之上。那樣一個例子帶給我們的,共有兩種啟迪。第一種,屈從於命運,按照命運指點的方向去努力,然後接受命運安排的結果;第二種,拚死違抗命運,撕裂命運的壁壘,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嶄新的無命運人生。大哥,如果你是我們,會選擇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