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身在毒中不知毒(3)(1 / 3)

嘎吱一聲,一輛電動車在十八號門口停下來。

我轉頭望去,一個光頭、戴眼鏡、瘦瘦高高的中年人已經停下車子,向十八號的大門口打量著。

“王老師好。”女服務生走出去,跟那中年人打招呼。

中年人向大門一指:“我要到這裏去,胡老師給我打過電話了。”

女服務生回頭指向我和連城璧:“他們兩位是胡老師的朋友,剛剛從裏麵出來。”

我站起來,迎向那位王老師。

“王煜。”他向我伸出手來。

“我姓夏,夏天石。”我跟他握手。

“胡老師給我打電話,讓我送東西來。”他向胸前斜背的黃色小帆布包拍了一下,“兩件貨,急需的。”

那個帆布包上印著“喜麵鼻煙”這四個楷體小字,裏麵鼓鼓囊囊的,應該是裝著兩個長方形盒子。

張全中以“胡先生”的身份做掩護,所以這叫“王煜”的中年人口中說的“胡先生”就是指張全中。

“我替你拿進去可以嗎?”我問。

王煜搖頭:“胡先生吩咐,要我直接進去。我們是老朋友了,以前不用別人通報,推門就進,沒什麼忌諱。”

連城璧跟過來:“你要給胡先生送什麼?”

王煜的右手食指、中指扣在鼻梁上,向上推了推圓框藍腿小眼鏡,瞥了連城璧一眼,才緩緩地說:“不是我給胡先生送什麼,而是他打電話來,向我要。我這人除了鼻煙之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你們倒是猜猜看,胡先生到底向我要什麼?”

我能猜到,那帆布包裏裝的是鼻煙。

“請吧。”我左跨一步,推開了大門。

王煜向我點點頭,昂首進院。

想不到,他的衣著雖然普通,卻是一個不露聲色的大行家。剛剛進院五步,他就急速地抽動鼻子,向那自動噴灌器望著。

連城璧心思縝密,進院後已經反手關門。

王煜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從左側褲袋裏掏出一個白底彩花的內畫鼻煙壺,單手擰開蓋子,向右手腕骨側麵的凹陷處輕輕一磕,一小撮深褐色的鼻煙便倒了出來。接著,他把右手放在鼻孔下,深深一吸,鼻煙一點不剩地全都吸入鼻子。

老電影上出現吸鼻煙的鏡頭時,都會出現吸鼻煙、打噴嚏的連續畫麵,所以人們對於鼻煙的認識就是止於“打噴嚏”而已。

王煜並沒有打噴嚏,而是在吸完鼻煙後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焦慮之色隨之消散得無影無蹤。

“你們啊,身在毒中不知毒。”他冷笑著說。

“那是什麼毒?”我問。

張全中說三名富士山來客正在替靜官小舞解毒,毒素隨水排出,不能流向別處,隻能噴灑在院子裏。我不知道靜官小舞身上的毒從何而來,因為她的死因是年齡太大、髒器衰竭,而不是通常意義上的中毒而亡。

“恨歲月,留不住,馬踏黃河兩岸。”王煜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有感而發,慨然吟誦。

“老兄,那是什麼毒?”我繼續追問。

“我已經回答了。”王煜一笑,從眼鏡框上方斜睨著我。

我心頭忽然一亮,記起了官大娘曾經告訴我的一個名詞——“死毒”。

官大娘的原話我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其中大意。

她大概是這樣說的——“人的死不是一天、一小時、一分鍾、一秒鍾到來,從生龍活虎到老態龍鍾再到奄奄一息,是日積月累造成的。時間也是一種毒,走陰陽者把時間叫作‘死毒’。每一個看似壽終正寢的人也都是中毒而亡,隻不過是中了‘死毒’這種慢性毒藥。既然是中毒而死,那就可以解毒,解毒就能把死人救活。我的能力有限,做不到解毒救人,但世界上比我高明的人多如牛毛,一定能把死人救活。孩子,你好好活著吧,死人不死的年代已經不遠了。”

“死毒!”我說。

王煜點頭:“沒錯,兄弟有見地,正是‘死毒’。時間歲月如流水,命裏暗河釀死毒。如果你們兩個不想死,就試試我的鼻煙吧?”

他把鼻煙壺向我遞過來,我沒有猶豫,立刻伸出右手,任他把鼻煙壺在我右腕側方凹陷處一磕。鼻煙跟我的皮膚甫一接觸時,我立刻感覺到了一股非同尋常的森森涼意。

“兄弟,鼻煙這東西的主要作用是提神醒腦,明清時期由海外進貢而來,起初是百分之百煙草製成,後來經我祖上皇宮第一禦醫王重霄妙手改良,用傳統中藥材裏的薄荷葉、冰片替代煙草,把它完全變成了有益無害的中藥。你吸了我的鼻煙,別的不敢說,包解百毒,包治百病,腦脈賁張,延壽五年……”王煜慢條斯理地介紹。

我把手腕湊到鼻子底下,緩緩一吸,所有的褐色粉末就湧進了鼻腔。

“涼、寒氣逼人、自動上行入腦、玉枕穴的閉塞全都打開、百會穴頂門開竅……啊,真是舒泰極了,難以言表,四肢百骸、奇經八脈都通了,渾身都輕了……”我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一刻的感受,隻能說,吸了這綠豆粒大的一撮鼻煙,自己腦海裏所有困擾、憂懼、焦慮都不存在了,就像是在寫字樓裏煎熬了一整天的白領突然被拎起來放到鮮花盛開、綠草如茵、山青水碧、河流潺潺的大自然中一樣,身心俱醉,快樂無邊,隻想跳躍奔跑起來,向世人表達自己的滿心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