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已深了,王世充感到一陣倦意襲來,忍不住張嘴打了個哈欠。蘇威見狀,慌忙站起身向鄭國公揖禮告辭。緊跟著,韋節和段達也告退了。
翌日早朝,群臣伏地叩拜了過皇泰主之後,就依次向他稟奏政務。皇泰主雖年幼,但聰明過人,對朝政之事頗為精熟,故能恰到好處地作出裁決,不出紕漏。這令王世充刮目相看,卻又深感不安。因為他清醒地意識到若讓楊侗再曆練三年五載,那必定會成為自己最強勁的對手,到時想取而代之,那就難上加難了,所以他必須趁早把他從皇帝寶座上拉下來。如此一想,他內心的緊迫感就越發強烈了。然而此時他卻不置一詞,隻端坐於自己的相位,表情平靜地打量著眼前一襲黃袍的翩翩少年,似乎什麼也不想。
楊侗看見王世充一聲不吭,心裏反倒有些不踏實了,他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將要發生。此刻,他不免有些心慌,禁不住開口問太尉有何事上奏。王世充微揚著頭,似笑非笑地回稟皇上,說自己上朝之前已命戴胄率部趕赴河東支援王行本守城。楊侗聽了,不禁一怔,他沒想到王世充敢不奏請自己這個一國這君就私自調遣軍隊。豈有此理!他很生氣,麵色不由往下一沉。他想借機痛斥王世充一頓,讓他知道不把皇上放在眼裏的後果。可當眼睛碰到王世充那犀利而霸道的目光時,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顫栗,一時間竟然因恐懼而吐不出一個字兒。王世充瞧見楊侗那熊樣,嘴角邊不由浮出絲冷笑。隨後,他便將目光轉身一旁的段達。
段達會意,立馬出列,上前向皇泰主一拱手,朗聲稟奏道:
“皇上,臣有事要奏!”
“段愛卿,你有何事,請快說吧!”楊侗清秀的麵龐上透著幾分君主的威嚴,望著段達道。
“回稟皇上,微臣請皇上封鄭國公為鄭王,加九錫,以彰功德!”段達從容奏道。
這一石激起了千層浪,正殿之上忽地響起了一陣驚呼聲。大家麵麵相覷,禁不住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了。接著,他們又把目光齊刷刷地對準了正襟危坐於皇位上的楊侗。此時,楊侗被這份突如其來的奏折怔呆了,足足過了一分鍾,他才緩過神來,兩眼轉向太尉,一時默然無語。
這時,尚書左丞宇文儒童站了出來,兩眼咄咄逼人地瞪視著段達,接著冷笑聲說:
“將軍此言差矣,王者乃帝王之同宗也。鄭國公為異姓,豈可封王!”
“鄭國公為異姓不可封王,那夏王姓竇,為何又可封王?”段達連忙反問道。
宇文儒童被段達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出言反駁道:
“夏王率軍滅了宇文化及這個亂臣賊子,為太上皇報仇雪恨,建有蓋世之功,自當可破例封賞!”
“若論功,夏王遠不及鄭國公!”段達應對道,“鄭國公屢挫李密,偃師一戰更是將瓦崗賊寇徹底擊潰,從而保住東都不失,為中興隋室立下汗馬功勞。且鄭國公主持朝政,竭忠盡力輔佐皇上,功德可與周公相提並論。鄭國公功德巍巍,豈是夏王可比!”
“段將軍所言乃為實情,決無誇張之辭。夏王尚且可封王,鄭國公自當為王!”蘇威挺身對楊侗揖禮道,“老臣請皇上封鄭國公為王,以彰功德!”
說著,蘇威就伏地再三跪請。段達、韋節等人見狀,也慌忙跪地叩拜,懇求皇上降旨封王世充為鄭王。
楊侗見朝中絕大多數大臣都替王世充說話,心裏頭是又驚又怒。他深刻地認識到自己隻是個傀儡,而整個朝廷被王世充這個奸臣所把持。他早就想除掉他,可遲遲拿不出這份勇氣和魄力,不敢采取任何實質性的行動。因為他害怕王世充的勢力,擔心到時除狼不成反為所傷。正因如此,此時此刻他也隻能把氣往肚子裏咽,不也表露出來。他偷偷地拿眼睛瞟了下一直默不作聲的鄭國公,然後遲遲疑疑地說道:
“鄭國公平定李密實有功於朝廷,故而朕已拜為太尉,位極人臣。這……這還不能彰顯鄭國公之功德嗎?”
“不能!”蘇威直截了當地答道,“皇上已封夏王,而遲遲不肯封鄭國公,此有失公允,必遭天下人非議。如此,皇上將失人心,隋室豈可中興!”
“皇上,為得天下人心,中興隋室,當封鄭國公為鄭王!”楊續進諫道,“如此既可彰顯皇恩浩蕩,也可籠絡天下賢士之心。得人心者,得天下也。若如此,則隋室中興有望矣。臣請皇上以社稷為重,降旨封鄭國公為鄭王!”